殿外忽传云板三声,是内务府报:华妃自请闭宫,削去半幅銮仪,愿以私库白银十万,抚恤昨夜“惊马踏伤”宫人。
皇后听完,只嗤了一声。
“她怕了。”
杏影用指腹抹过剑刃,血珠滚落,像一串小小朱砂。
“我也怕。”她轻声道,“怕她怕得不够。”
皇后凝视女儿良久,忽抬手,摘下自己发间一支鎏金双凤步摇。
凤尾坠两粒南珠,浑圆,冷光流转。
她亲手替杏影别在鬓边,珠坠轻晃,正拍在少女新裂的耳廓,血珠染珠,竟像胭脂点额。
“去吧。”
皇后退后一步,狐氅扫过金砖,声如碎玉,“带上步摇,也带上剑——”
“告诉六宫,从昨夜起,坤宁宫不止有凤后,还有凤少主。”
杏影深深一揖,起身时,剑尖挑起一盏灯,火舌舔过狐氅下摆,燎出一缕焦糊。
她却不拍不踩,任那点火光在雪色里明灭,像一面小小战旗。
殿门大开,寒风卷雪而入。
少女背影笔直,一步踏出门槛,忽回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字字清晰——
“皇额娘,我今日出息了么?”
皇后立于灯影里,指尖摩挲着剑鞘遗落的雪水,半晌,轻轻答了一句:
“去吧,别回头。”
“回头,就不是出息,是出殡。”
殿门阖上,铜环撞出清脆一声。
皇后这才抬手,覆住自己颤抖的唇。
指间沾到一点湿意——不知是雪,是泪,还是十八年前那个跪在昭阳殿外的小女孩,终于学会把哭声咽进喉咙里。
窗外,天色清白。
一缕曦光破云,落在“凤仪”金匾上,像一把新磨的刀,冷冷照出深宫里最年轻的猎人。
她鬓边步摇轻晃,剑尖滴血,脚步踏过御道,积雪迸裂——
每一步,都踩碎一个旧日的自己。
自此,宫墙内外,再无人敢唤她“七公主”。
他们称她——
“影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