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屋里传来幼童的哭声,\"大圣叔叔说冷锅比冷心可怕!
他还说...还说他当年被压五行山,是山下的老妇人给他送过热饼!\"
妇人揉着眼睛跑出来,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
火柴\"嚓\"地擦着,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韦阳的脸暖融融的。
更奇的是那油灯,灯油突然\"咕嘟咕嘟\"沸腾,喷出道金红色的光丝,缠上屋顶的茅草,又串到隔壁家的烟囱,再连到村头的老槐树——眨眼间,整村的冷灶都亮了,火光连成张\"灶网\",在夜空下泛着暖光。
\"你们不是在等神回来。\"韦阳伸手摸了摸\"灶网\",指尖触到丝绒般的温度,\"是在教神...怎么活。\"
二郎神的铁匠铺冒起了青烟。
他把\"留疤锅\"的残片扔进熔炉,锤柄敲得火星四溅。\"当——\"第一锤下去,锅片上的焦痕裂了;\"当——\"第二锤,露出底下金灿灿的锅胎;\"当——\"第三锤,熔成了团流动的金浆。
\"这锅跟了我三百年。\"他对着熔炉低语,\"当年在灌江口,百姓用它给我送过腊八粥;后来上了天庭,它替我挡过雷劈;今儿...该让它护护人间的烟火。\"
百把菜刀出炉时,刀面还留着锅片的疤痕。
二郎神没说话,把刀往村头石桌上一摆,转身就走。
有胆大的后生摸了摸刀刃:\"这刀...能切菜不?\"
\"切菜是它,护家也是它。\"二郎神的声音从铁匠铺传来,带着打铁的闷响。
当夜就有天兵摸进村子。
那家伙猫着腰溜到灶房,刚要举剑劈灶,突然听见\"嗡\"地一声——院墙上、房梁上、柴堆里,百把菜刀\"唰\"地飞起来,在空中排得整整齐齐,刀刃闪着寒光,拼成\"齐天\"两个大字。
天兵吓得掉头就跑,菜刀\"叮铃哐啷\"落回刀鞘,每把刀的刀面都还温着,像刚从热灶里拿出来的。
二郎神蹲在铁匠铺门口,用锤子敲着脚边的铁砧,笑出了声:\"我的铁...只听人间火候。\"
孙小朵是在半夜发现火脉的。
她抱着小金猴巡山,月光把地面照得透亮。
突然,脚边的碎石缝里窜出点金焰,像条发光的小蛇,\"哧溜\"往山下钻。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金焰,就听见地底传来\"咕嘟咕嘟\"的响动——那是灶脉在跑,带着辣汤香、糖瓜香、油泼面香,往天庭的旧驿道爬。
\"本真墨。\"她想起桃核瓶里最后一粒墨,那是老槐树用三百年桃花蕊磨的,说能\"烧出最真的人间\"。
摸出瓶子倒了倒,一粒黑芝麻大小的墨珠骨碌碌滚到手心。
她轻轻一弹,墨珠\"噗\"地扎进金焰里。
刹那间,金焰\"轰\"地炸开,顺着驿道的砖缝逆流而上。
所过之处,青石板\"滋滋\"响,浮起一行行字——是王婶讲的\"大圣蹭饭不给钱\",是李老汉说的\"大圣放屁震塌南天门\",是孩子们唱的\"大圣偷桃被猴追\"。
天庭守将举着水囊来泼,水浇在火上,火反而烧得更旺,只往刻着\"禁祀清野正统\"的碑文上钻。
\"烧——\"
风中残语最后一次响起,像千万人同时吐气。
孙小朵抬头,看见天界某处闪过道金光——是块立了千年的\"律令石\",此刻正裂开道缝,有滴琥珀色的液体渗出来,沾在石面上,竟散出桃香。
\"姐,那石头在流血?\"小金猴揉着眼睛问。
孙小朵没说话,摸了摸腰间的桃叶族谱。
族谱上\"承火者,续笑者,护灶者\"九个字,正随着金焰的跳动,发出暖融融的光。
山风又起了,裹着更浓的人间烟火气,往更高的天界去了。
而那滴从律令石缝里渗出的桃汁,正顺着石纹慢慢往下淌,在\"天规\"二字上,晕开个小小的、甜甜的、像糖瓜渣似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