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就立在水渠边上吧。\"
韦阳村的手形草转朝地面时，老村长正蹲在村口抽旱烟。\"奇了。\"他用烟杆敲了敲草叶，\"这草向来朝着太阳长，今儿倒像给地磕头。\"
夜里，村头老槐树下聚了一堆人。
月光下，每个人的影子都泛着柔光，像灯笼纸糊的小人儿。
二柱媳妇的影子里抱着个小布包——那是她夭折的女儿生前最爱的虎头包；瘸腿阿公的影子里扛着把锄头，正往自家地里走；最边上的少年阿木盯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哇\"地哭出声。
他的影子里，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脸上有道浅浅的疤。
那是十年前，阿木拿弹弓打鸟，石子偏了砸在她脸上。\"秀秀...\"阿木抹着眼泪往村东头跑，\"我错了！\"
打那以后，村里再没红过脸。
外乡商人听说\"影光村\"的奇事，带着工匠来建观景台，刚挖下第一铲土，全村的影子突然全灭了。
月光还是亮的，可地上只剩一片漆黑，像被谁扣了口大锅。
\"拆！\"老工匠抹着冷汗喊，\"赶紧把台子拆了！\"
等最后一块木板被搬走，月光下的影子又泛起点点柔光。
老村长吧嗒着烟杆笑：\"心亮堂了，影才肯亮堂。\"
二郎神的窑火映红夜空时，那个探子正猫着腰往窑后摸。
他怀里揣着网子，听说窑里的菌光能炼\"夜视丹\"，吃了能在黑夜里视物如昼。
窑门虚掩着，他刚跨进去，就见地上有个影子缓缓站了起来。
那影子穿着粗布短打，手持铁锤，正是二郎神年轻时的模样。
探子想跑，影子却先一步举起了锤——不是砸他，是砸他怀里的网子。
\"当啷\"一声，网子碎成铁渣。
探子转身就逃，可每跑过一盏路灯，地上的影子就转过来盯着他。
卖馄饨的老汉影子举着汤勺，补鞋匠的影子捏着锥子，连村口拴着的老黄狗，影子都呲着牙。
三日后，探子背着铺盖卷回了老家。\"我被自己的影子吓醒了。\"他跟邻居们说，\"那影子比我还明白，什么该拿，什么该扔。\"
东海的浪尖泛起鱼肚白时，孙小朵正赤足站在船尾。
千艘渔船的影子浮在水面上，竟连成只巨猿的轮廓——圆眼睛，塌鼻子，金箍棒的残影还在月光下晃悠。
\"是你们啊。\"她轻声说。
风掀起她的裙角，影子突然从脚边挣脱，像条银鱼游进巨猿的影子里，化作一缕光丝，顺着渔民们的\"心网\"飘向远方。
\"父当年闹天宫，是要砸了那套旧规矩。\"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浪声裹着她的话，\"咱们现在做的...是让影子自己学会发光。\"
千里外，盲童阿福翻了个身，小手攥住娘亲的衣袖：\"娘，我梦见影子在跳舞，像...像大猴子耍棍子。\"
风掠过草尖，草叶轻颤，仿佛在应：\"没人照，没人画，没人追——可暗，自己会亮。\"
孙小朵站在船尾，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想起南天门旧址的野桃树。
上次路过时，那树才刚冒芽，这会儿...该抽新枝了吧？
她摸了摸腰间的猴毛，转身朝船老大喊：\"往南走！\"
船桨划破水面，荡起的涟漪里，隐约能看见几瓣粉白的花影，正顺着海浪往南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