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至郭家,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悲恸的哭声。
“珊儿啊,我可怜的珊儿啊——”
许遵微微蹙眉,说实话,这大理寺卿还真不如登州知州好做,只因汴京是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众多。但凡发生个命案,富贵些的,总能牵扯到一些朝堂或宫中势力,办起案来不免束手束脚。
“桑姑娘到了吗?”许遵转身问钟大。
“派人去接了,待会儿就到。”钟大回道。
许遵点点头,撩起袍角,在门房的指引下,迈入郭家。
庭院中,被左右搀扶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是郭青珊的母亲金氏。站在一边,虽然悲痛,但尚能克制情绪的中年男子,则是郭家主君郭长德。
郭长德面对妻子,想扶又不敢扶,看到了许遵,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迎了上前。
“许大人,许大人,我女儿死得惨呐。”他说着,也开始抹起眼泪。
许遵忙制止他,“先带我们去现场吧。”
郭长德迟疑了一下,低下头道:“许大人,我女儿,我女儿...”
许遵奇怪地看了一眼他,而等他看到尸体后,才明白郭长德为何迟疑。因为郭青珊实在死得太过诡异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床帏围得密不透风,床铺下密密麻麻摆满了碗。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许遵开口问。
钟大使劲儿嗅了嗅空气,“蒸肉?”
他看向床铺,突然明白怎么回事后,冲出房门,止不住作呕。
许遵眯起眼睛,慢慢走过去,掀开帷帐,肉被蒸熟的味道更加浓厚。郭青珊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她整个人犹如被蒸熟的馒头般,发白发胀,肌肤下的血脉分明,像要爆裂一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许遵回头,看到黄明子入内。
两人极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许遵让开身子,黄明子命人将尸体擡到地上,做尸检。
“死者衣衫齐整,从表面看没有遭受过暴力侵害。头部、身体、颈部都没有伤痕,舌苔和指甲颜色也正常。所以她既不是因窒息死亡,也不是被人击打致死,更不是被毒死。”黄明子边检验边说道。
“那是怎么死的?”许遵下意识问道。
黄明子小心翼翼地从郭青珊鼻孔内取出一条黑色的小虫子,表情有些复杂道:“她是被活活蒸死的。”
“什么?”许遵有些诧异。
“这是床虱,应当是从床顶掉落到死者面部,死者挣扎中将它吸入鼻子内的,由此可以判断,那时候她还活着。所以,她是被活活蒸死的。”黄明子重复了一遍。
许遵走过去,再次望向床铺,只见床帏有两层厚,不光能遮光,甚至能阻隔气体快速流出,床板有许多细细密密的洞口,床下的这些碗若是都放上刚烧开的水,那么...他突然想到一样东西——鉴缶。
这东西在汴京,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其分为外鉴内缶两层,内层缶中盛放需要保温的吃食或酒,而鉴和缶之间的空隙放热水或者冰块,这样就能保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