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世事变迁。
曾经在轧钢厂一手遮天、搅动风云的李怀德,最终也没能永远风光下去。
随着政策风向的持续变化和厂内积怨的深重,他的一些做法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博弈,李怀德算是“平稳落地”,被调离了轧钢厂,去了一个闲职部门,就此淡出了轧钢厂的权力中心。
轧钢厂这艘大船,在经过李怀德时代的高速甚至有些颠簸的航行后,似乎又需要一位稳重的舵手。
于是,之前被边缘化的老厂长杨为民,被重新请了回来。
杨厂长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依旧会在车间里背着手慢慢踱步。
工人们见到他,还是会尊敬地喊一声“杨厂长”。
表面上看,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深切地感受到,轧钢厂,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轧钢厂了。
李怀德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某些印记却难以轻易抹去。
他提拔起来的一些亲信虽然有所收敛,但依然盘踞在重要岗位上,阳奉阴违,关系盘根错节。
厂里盛行过的那套溜须拍马、搞关系胜过抓生产的风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
更重要的是,时代变了。计划经济的光环正在逐渐褪去,市场竞争的压力开始隐隐传来。
轧钢厂生产的钢材,不再是皇帝女儿不愁嫁,外面的一些乡镇企业、新兴钢厂,凭借更灵活的经营机制和更低成本,已经开始蚕食原本属于轧钢厂的市场份额。
厂里的效益,肉眼可见地不如从前了。
杨厂长坐在熟悉的办公室里,面对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棘手局面。
他试图恢复过去那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和重视技术的风气,却发现推行起来阻力重重。
老人们习惯了懈怠,中年人心思活络想着找后路,年轻人则觉得厂子暮气沉沉。
他想引进新技术、开发新产品,却苦于资金短缺和审批繁琐。
“杨厂长,这批钢材的成本又超了……”
“厂长,下个月的订单量还差一大截……”
“老杨,上面要求减员增效,这……这让我怎么跟工人们开口啊?”
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都困扰着杨为民。
他常常独自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眉头紧锁,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感到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这个他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工厂,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陌生而难以驾驭。
他的一套方法,似乎已经应对不了这个急速变化的时代了。
厂里的工人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大锅饭越来越不好吃了,奖金少了,活却不一定轻松。
以前还能指望厂里分房、解决子女就业,现在这些福利都缩水甚至取消了。
一种惶惑不安的情绪在厂里弥漫。
许大茂这类人,更是如鱼得水。
李怀德倒了,他立刻见风使舵,又想在杨厂长面前表现,时不时地去汇报思想,打点小报告,可惜杨厂长不吃他这一套,碰了几次软钉子后,他也只好悻悻然地缩起来,但依旧贼心不死地四处钻营。
相比之下,傻柱的离开显得尤为明智。
偶尔有老同事去“何家菜”吃饭,回来无不羡慕地描述那里的热闹景象和傻柱红光满面的样子。
“嘿!人家傻柱现在是何老板了!一天赚的抵咱们一个月工资!”
“还是人家看得开,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着!”
“早知道当年也跟傻柱学两手炒菜功夫了!”
这些议论传到厂里,更是让那些困守在逐渐失去活力的轧钢厂里的工人们,心里五味杂陈。
陈小满有一次路过轧钢厂,看着那略显陈旧的大门和门口无所事事聊天的保卫科干事,对身边的安雨琪淡淡地说:“杨厂长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可惜,他驾驭的这艘船,已经驶进了新的海域,过去的航海图,不太管用了。”
安雨琪点点头:“是啊,感觉厂子没以前那股精气神了。”
轧钢厂的故事,仿佛是中国无数大型国营企业在那个转型时代的一个缩影。
杨为民的回归,并没能带来奇迹般的复兴,只是勉强维持着这艘大船的平稳,在市场的风浪中艰难前行。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曾经的火红年代渐行渐远,留下的是一代人的迷茫、挣扎与寻找新出路的努力。
而南锣鼓巷的故事,也因这大背景的变迁,增添了几分沉重与现实的色彩。
杨厂长回归后的轧钢厂,仿佛一个步入暮年的巨人,虽然骨架仍在,但内里的活力却日渐衰减。
杨为民厂长尽力了,他每天最早到厂,最晚离开,试图用自身的勤勉唤醒这座庞大机器的生机。
他重新强调安全生产,狠抓产品质量,甚至亲自下车间和技术工人研究工艺改进。
然而,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