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他索要‘天国军师王’之权,掌全军调度之印!”
殿内霎时死寂。
洪秀全的瞳孔如浸毒的潭水,喉间翻滚着未成声的嘶吼。
军师王——那曾由杨秀清把持的权柄,自“天京事变”后便如悬顶之剑,无人敢再触碰。
陈扶昊此举,分明是效仿昔日东王摄政之态,以救京为名,行夺权之实。
“陈家小儿……竟敢!”洪秀全的咳喘骤烈,却强压怒火。
他深知,陈扶昊麾下有陈德才西征军,更有陕地回民悍卒,还有李蓝起义军悍卒,若拒其请,天京或成孤城绝冢;若允之,这“幼扶王”或许会成为第二个杨秀清。
殿外风声呼啸,似有千军马蹄踏破云霄。
良久,他忽而冷笑,药渍从唇角渗落:“传旨——封陈扶昊为‘靖天军师王’,赐虎符三枚,统陕、甘、鄂三省兵权。”
笔锋如刃,圣旨上字字渗血。
洪秀全的眼底泛起癫狂:“但加一句……‘待解京围之日,朕亲授王冠于城头’。让那陈家小儿,先替朕淌这湘军的血!”
女官惶然领命而去。
洪秀全独坐龙椅,掌心摩挲着圣旨残边。
他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若陈扶昊真破湘军,天京或可续命,然帝位之上,恐再无他洪秀全的姓名。
但此刻,他如赌徒掷尽最后筹码,只求搏那一线生机。
暮色更深,天京城墙在战壕阴影中佝偻如困兽。
而城外湘军的灯火,正一寸寸蚕食着这座“人间天国”的暮光。
话说那天王洪秀全的圣旨一发,犹如石入深潭,波澜不惊。
侍王李世贤在浙江收到圣旨后,竟将诏书掷于案旁,拂袖冷笑:“我浙江这弹丸之地尚难自保,哪有闲心顾那天京的‘天字号’烦恼!”
说罢便提剑上马,直奔左宗棠大军阵前——那左帅恰似他命中克星,连战连败,损兵折将,直打得李世贤盔歪甲斜,倒似个斗败的公鸡。
眼下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那看不顺眼的“天父二儿子”?
河南捻军那边更是热闹。
自沃王张洛行归西后,新首领张宗禹威望不足,捻军如散沙乱飞,各过各的逍遥日子。
有人捧着圣旨问:“这洪秀全是何方神圣?”
众人哄笑:“天王?咱只认自家碗里的酒,哪管他金銮殿上的疯话!”
大半捻军宁肯投了山东宋景诗的黑旗军,对那太平天国的圣旨,视若废纸,踩于脚下犹嫌脏了靴底。
唯扶王陈得才与遵王赖文光两位老忠臣,接旨后拍案而起,挥师直奔天京。
陈得才捻须大笑:“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儿子若叛了天国,难道要老子替那孺子顶锅?莫说天京,便是阎王殿,咱也闯他一闯!”
二人领兵疾驰,如流星赶月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们仿佛不是去奔赴一场生死之战,而是去参加那令人梦寐以求的琼林宴,一路上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然而,他们身后的将士们却在低声嘀咕,对这道圣旨颇有怨言。
有人抱怨道:“这圣旨怕不是蘸了蜂蜜,怎么就偏偏黏上了咱们这俩老骨头呢?”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在汉中跟随革命军窝着不好吗?非要我们去冒险!”
还有人愤愤不平地说:“这两个老家伙都是死脑筋,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真是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陈得才和赖文光的决定表示不解和不满,但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无奈地跟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