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慢悠悠裹住青阳城。林越刚把最后一味草药按比例碾成粉,医馆门板就被撞得“哐当”响,他抬头时,药童阿吉已攥着张皱巴巴的黄纸冲进来,声音发颤:“先生!您快看,街上到处都贴这个!”
黄纸上的墨迹又黑又浓,标题“济世医馆害命夺利,草菅人命昧良心”刺得人眼疼。林越指尖捏着纸角,指节泛白——上面写的“城南张老妇服汤药暴毙”“城西李三郎治腿反截肢”全是瞎编的,张老妇上周还来复诊,说咳嗽好了大半;李三郎的腿是早年被马踩伤,他明明只开了外敷的消肿药,哪来的“截肢”?
“先生,外面都乱了!”阿吉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有几个街坊在门口探头,说要不是跟您熟,都要信了……”
林越还没开口,医馆外突然传来吵嚷声。他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五个壮汉举着“还我亲人命”的木牌,跪在台阶下嚎啕,为首的汉子额角带伤,哭到激动处还往门板上撞:“林越!你赔我娘的命!我娘上周喝了你开的药,当天就断气了!”
周围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指着医馆的牌匾议论:“之前还说这医馆便宜又管用,原来是装的?”“听说炼丹师那边的丹药都要抢着买,这医馆会不会是嫉妒,用了假药?”
林越蹲下身,想扶那汉子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你这杀人凶手!”汉子袖口滑落,林越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疤,不像撞出来的伤,刚要追问,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喊:“都让让!炼丹阁的刘大师来了!”
众人纷纷退让,刘大师穿着绣金纹的炼丹袍,手里端着个乌木药盒,慢悠悠走到台阶前。他先对着跪着的汉子叹了口气,又转向围观的人,声音洪亮:“诸位乡亲,我早说过,医术这东西,不是随便谁都能碰的。炼丹需得七七四十九天炼就,每一味药材都要精准到毫厘,哪像某些医馆,随便抓几把草就敢给人喝?”
他打开药盒,里面躺着颗莹白的丹药,阳光下泛着光:“这是我刚炼好的‘续命丹’,能治百病,就是成本太高,我本想低价卖给乡亲们,可有些人呐,偏偏信那些没章法的医馆,现在出事了,唉……”
“刘大师!”跪着的汉子突然爬过去,抱住刘大师的腿,“您救救我!我娘没了,我现在也浑身疼,是不是也中了那医馆的毒?”
刘大师“痛心”地摸了摸汉子的头,从药盒里拿出颗棕色的药丸递给他:“这是‘解毒丹’,你先吃着。至于林医馆……”他转头看向林越,眼神冷了下来,“林越,你医死了人,还不跟乡亲们认错?要是你肯关了医馆,拜我为师学炼丹,我还能帮你求个情,让乡亲们饶了你。”
林越攥紧了拳,他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巧合。上周他刚把药价降了两成,还推出了“贫苦者免费抓药”的规矩,抢了炼丹阁不少生意。前几天刘大师还派人来威胁他,让他要么涨价,要么关门,他没同意,现在就来了这么一出。
“刘大师,”林越站起身,声音平静却有力,“张老妇上周来我这看的是风寒,我开的是麻黄汤,都是常见的驱寒药,她复诊时说症状全消,怎么会‘当天断气’?还有这位兄弟,你说你娘喝了我的药出事,可你连你娘的名字、年龄都说不清,你额角的伤是新的,手腕上还有刀疤,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那汉子脸色瞬间变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刘大师立刻上前一步,挡住汉子:“林越!你少狡辩!人都死了,你还想污蔑死者家属?是不是想让他也跟他娘一样,被你‘治’死?”
这话彻底点燃了人群的情绪,有人开始往医馆扔烂菜叶,阿吉吓得躲在林越身后,林越却没退,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张药方和一张纸:“诸位乡亲,这是张老妇上周的药方,上面有她的签字画押,还有我记录的复诊情况。我这医馆开了三年,每天的药方都记在账本上,随时可以给大家看!至于‘害命夺利’,我医馆的药价,比炼丹阁低三成,贫苦人家抓药还免工本费,我要是想夺利,何必这么做?”
可没人听他解释,刘大师在一旁喊:“账本?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改了!药方?随便找个人签字就能伪造!”他使了个眼色,跪在地上的汉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碗,往地上一摔,碗里的黑色液体溅了一地,“大家看!这就是从医馆偷来的药!是黑的!肯定有毒!”
人群彻底炸了,有人开始砸医馆的窗户,木框“咔嚓”一声断了,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林越想护住药柜,却被几个壮汉推搡着撞到墙上,后背传来一阵疼。阿吉哭着扑过来,想挡在林越前面,却被人推倒在地,手肘擦破了皮。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骑着马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捕快:“都住手!县太爷有令,不许聚众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