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整座工厂都是热的。锅是热的,人心也是热的。”她说完,忽然叹了口气,“现在只剩这些线,能把热缝回去么?”
她请我喝了一杯浓茶,炉子边堆满了旧报纸和铁勺。她的丈夫二十年前就病逝了,如今她一个人,靠做手工贴补生活。
我久久无言,只写下:“工业梦醒之后,人类才重新学会仰望星空。”
离开时,她说:“如果你写书,就帮我们记一笔,让人记得,这里曾燃烧过。”
我点头。不是为承诺,而是因为我的心,已被这片土地轻轻刺痛。
离开工厂废墟,我回到塔拉兹市中心,钻进中央市集。
这是一个如心脏跳动般的地方——羊肉的腥香、香料的辛辣、糖果的甜腻、羊毛的温热、人声的滚烫,一切都在空气中碰撞出一种热烈。
我在一处角落发现一个卖护身符的小女孩。她坐在小凳上,低头专注地编织着五彩丝线。
我买了一个,她认真地系在我手腕上:“这个能让你回家的路不会断。”
我笑了:“可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家。”
她睁大眼睛看我:“那你多走几次,路就会认你。”
我问她:“你每天都来这儿吗?”
她点头:“我爸说,只有走在街上的孩子,运气才会被风看见。”
我又问她:“你希望以后去哪儿?”
她小声说:“我想开一家只卖梦的店,什么都不贵,但要用诚实来换。”
那一刻,我心中泛起久违的酸涩与温柔。我写道:“一个城市的灵魂,不在废墟,也不在纪念碑,而在一个孩子的微笑里。”
那夜,我在客栈窗前,看着远处市集的灯火渐暗,耳边回响着那女孩的话。
清晨四点,列车从塔拉兹出发。我站在车尾,草原在晨雾中慢慢褪出轮廓,像沉睡者翻了一个身。
风轻轻吹着,我的护符在手腕上微微颤动,像心跳,也像一段尚未奏响的旋律。
车厢里,一位老者吹着牧笛,音符在晨光中游走。有人在窗边轻声说:“这声音,像是草原为离去之人唱的送别歌。”
我没有回头,只是闭上眼,任这旋律将我推进下一个梦境。
前方的普里奥焦尔斯克,像一颗埋藏在时间风沙中的隐秘星辰,正等待我将它写入《地球交响曲》的下一个章节。
普里奥焦尔斯克,我来了。
你在风沙深处隐匿,你在历史夹缝低唱,而我,将用整个章节,为你点亮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