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那个警卫也紧随其后,颤抖着举起了枪。
周围的其他警卫,也一个个举起了枪。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斯图加特透过人群之间的一道狭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了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卡梅隆。
“卡梅隆——!”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不顾一切地想往前冲,想阻止这一切。
可是,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
斯图加特猛地回头,看到鹿几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里噙着泪水。
她用力地摇着头,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但那眼神里的绝望和阻止,却清晰无比。
就在这短暂的耽搁中,那道狭窄的缝隙被涌动的人群彻底填满了。
斯图加特再也看不到卡梅隆了。
她只能听到,在那片死寂之后,天空中突然回荡起了密集而激烈的枪声。
“砰砰砰——!”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阳光把麦田染成金浪,父亲的大手粗糙而温暖,牵着儿时的卡梅隆跑过田埂,风里都是麦秆的清香。
他咯咯地笑,跑得上气不接,父亲就停下来等他,弯腰把他抱起来,扛在宽厚的肩膀上。
“慢点跑,小子!”父亲的声音十分洪亮开朗,“当心摔进泥坑里,看你妈怎么收拾你。”
他回头做了个鬼脸,跑得更快了。
眼角的余光里,母亲就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动一下。
她穿着那条蓝底白花的连衣裙,是父亲攒了三个月工钱买的。
可她的眼神空落落的,望着远处的玉米地,像在看一个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母亲总是不笑。
父亲那么爱她,会把最好的那块面包留给她,会在她咳嗽时半夜起来找医生,可她看父亲的眼神里,总是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蒙着一层雾。
后来,母亲突然说要带他走。
“我们去苏联,”她摸着他的头,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那里有更好的生活,妈妈会让你过得像个小少爷。”
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里有父亲,有麦田,有他熟悉的一切。
他拉着父亲的衣角哭,说不想走,父亲却只是红着眼圈,蹲下来抱了抱他,说:“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她。”
他记得那艘横跨大洋的船,摇晃得厉害,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舱房里睡觉,或者望着窗外发呆,很少理他。
偶尔给他买一块硬得硌牙的糖,就算是难得的温柔了。
他记得母亲说过,苏联有一个更爱她的叔叔。
可是,“更爱”是什么?
为什么有了爸爸还要去找那个叔叔呢?
到了苏联,一切都和母亲说的不一样。
没有漂亮的房子,没有好吃的食物。
他们被那个所谓的叔叔赶了出来。
他也看到了,那个叔叔明明有自己的家庭。
母亲去政府部门登记,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从那天起,她就变了。
她开始不回家,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奇怪的、甜腻的香味。
有时候回来得很晚,眼神迷离,看到他就骂,骂他是累赘,骂他毁了她的生活。
他做错一点小事,就会招来一顿打,皮带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她会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才能解脱!”
又会突然温柔下来:“安德烈…为了妈妈的幸福,你去死好不好……”
他缩在墙角哭,不明白为什么。
他是妈妈的孩子啊,不是吗?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对他?
他试过讨好她,把捡来的玻璃瓶换成几个戈比,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换来的却是更重的拳头——“这点钱够干什么?你这个废物!”
他想念父亲,想念麦田,想念那个会把他扛在肩上的温暖怀抱。
后来,他考上了莫斯科最好的警察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跑回家,想告诉母亲这个消息。
母亲正坐在床边,用一根细长的针管往胳膊上注射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