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铁,沉沉压在蒙阳城头。连日的血战与败绩,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一个西川军士卒的心头,令这座本应坚不可摧的营垒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绝望与恐慌。
凤翔军与朝廷联军的营寨,如同蔓延的黑色潮水,在不远处已然立定。
他们没有急于进攻,只是沉默地挖掘壕沟,树立栅栏,布置哨卡,将蒙阳围了起来。那种有条不紊、胜券在握的从容,比直接的猛攻更令人窒息。
营垒之内,气氛更是诡异。宋行能本部所在的区域,伤兵的哀嚎日夜不息,粮秣肉眼可见地减少。
连番惨败,主帅失和,尤其是“彭州失陷,粮道已断”的消息,如同无处不在的瘟疫,早已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渗入每一个士卒惶恐的心底。
“听说了吗?彭州真的丢了!符道昭把咱们的粮道彻底掐断了!”
“永平军已经南下,成都的粮草……怕是运不过来了……”
“营里的存粮,最多还能撑两天……”
“嘘……小声点!别被督战队听见!”
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真。恐慌如同瘟疫般无法遏制地扩散。当夜就有士卒,一些受伤较轻或是本就心怀异志的,趁着夜色深沉、哨兵疲惫之际,偷偷溜出营寨,试图逃离这座巨大的坟墓。
但很快就被宋行能得知,他暴怒不已,亲自下令督战队加强巡逻,并抓回了还未跑的太远的十几名士卒。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宋行能不顾臂伤,披甲出现在校场,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和疯狂的杀意。那十几名被抓回的逃兵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临阵脱逃,乱我军心!按律当斩!”宋行能的声音嘶哑而残酷,如同冰碴摩擦,“今日,某便要让所有人知道,叛逃者,是何下场!行刑!”
督战队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瞬间落地,鲜血喷溅出老远,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坨。无头的尸体软软栽倒。
宋行能目光阴鸷地扫过观看行刑的士卒们,厉声吼道:“看见没有!这就是逃兵的下场!都给某守住!成都的援军和粮草不日即到!”
然而,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士卒们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但那一张张麻木、恐惧、甚至隐现怨恨的脸,却比任何反抗都更让宋行能心寒。
血腥的镇压非但没有挽回军心,反而如同火上浇油,彻底激化了士卒与将领之间的对立。
当夜,逃跑的士卒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甚至出现了小股部队集体出逃的事件!
宋行能的大营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脸上浓郁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