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藤祸
青溪镇的晨雾总带着水汽,混着溪边芦苇的甜香,能把人骨头都泡软。林砚蹲在自家药铺后院晒草药时,还听见巷口王婶在喊自家小子回家吃早饭,竹篮碰撞的脆响顺着风飘过来,落在他摊开的紫苏叶上。
这平静在辰时三刻破了。
先是一声闷响,像有巨石砸进溪水里,震得药铺窗棂嗡嗡颤。林砚直起身,刚要探头看,就听见更刺耳的尖叫——不是孩子哭,是成年人被生生扯断喉咙似的嘶喊,裹着晨雾传过来,带着股腥甜气。
“林大夫!林大夫!”
门被撞得哐当响,是镇卫所的阿武,他半边身子沾着泥,额角淌血,抓着门框的手都在抖:“张屠户……张屠户他不对劲!”
林砚抓起药箱就跑。青溪西街平时最热闹的地方,此刻围了圈人,却没人敢靠近那间肉铺。他挤进去时,心脏猛地缩成一团——张屠户跪在地上,裸露的胳膊上爬着银色纹路,像活物似的往脖颈蔓延,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疯狂涌动,把他的肌肉撑得变形。
“水……给我水……”张屠户的声音嘶哑,双手在地上乱抓,指甲抠进青砖缝里,带出缕缕血丝。他的脸开始浮肿,银色纹路爬上脸颊,钻进眼睛,原本浑浊的眼球渐渐覆上一层银膜,连瞳孔都看不清了。
“后退!都后退!”
一声厉喝从人群后传来,是苏棠。她穿着镇卫所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把短刀,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卫卒。苏棠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探张屠户的脉搏,对方突然猛地抬头,银膜覆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却带着一股凶戾——他的手臂突然暴涨,皮肤裂开,无数银色藤蔓从伤口里窜出来,像毒蛇似的缠向苏棠。
“小心!”林砚伸手去拉,却慢了一步。苏棠反应极快,翻身避开,短刀出鞘,砍在藤蔓上。刀刃划过的地方,藤蔓流出粘稠的银色汁液,却没断,反而更快地缠上刀身,顺着刀柄往苏棠手上爬。
“是共生体失控!”人群里有人喊。
青溪镇人人都知道共生体。几十年前青铜门出现裂隙,镇外山林里长出血色苔藓,有人接触后,体内会滋生出一种能共生的“灵植”,平时藏在皮肤下,能让人力气变大、跑得更快,可一旦失控,就会变成怪物。但这么多年,失控的共生体最多伤几个人,从没有过这样的场面——张屠户的身体还在膨胀,藤蔓从他的七窍、伤口里疯狂涌出,短短片刻,就长成了半人高的藤丛,原本的肉铺被撑得四分五裂,青砖碎瓦砸在地上,溅起尘土。
“阿武,去通知陈先生!”苏棠喊着,挥刀斩断缠上来的藤蔓,“其他人都往镇东撤!快!”
人群顿时乱了,哭喊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林砚没走,他看着那些银色藤蔓,发现汁液滴在地上时,青砖竟然开始腐蚀,冒出细小的气泡。他从药箱里翻出一包硫磺粉,撒在藤蔓根部,藤蔓果然瑟缩了一下,蔓延的速度慢了些。
“这东西怕硫磺!”林砚喊。
苏棠立刻会意,让卫卒去药铺搬硫磺。可没等他们回来,那藤丛突然剧烈晃动,“咔嚓”一声,地面裂开,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像巨蟒似的卷向周围的房屋。一间茅草屋被藤蔓缠住,瞬间被撕成碎片,里面传来女人的惨叫,很快就没了声息。
“不能再等了!”苏棠咬咬牙,握紧短刀,就要冲上去。
“等等。”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陈先生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他穿着青色长袍,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藤丛的方向。陈先生眯起眼睛,看着那些银色藤蔓,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不是普通的失控……”
话音刚落,藤丛突然拔高,长成了近丈高的巨型藤蔓,顶部开出一朵巨大的银色花朵,花瓣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某种诡异的符咒。花朵张开,一股黑色雾气飘出来,闻着让人头晕目眩。
“那是……旧日支配者的气息。”陈先生的声音有些发颤,罗盘指针几乎要崩断,“青铜门的裂隙扩大了,能量漏出来,污染了共生体。”
旧日支配者——这个只在镇里老人故事里出现的词,此刻像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据说那些存在于远古的恐怖存在,只要一丝气息,就能让生灵疯狂、土地荒芜。
“陈先生,现在怎么办?”苏棠问,她的额角渗出汗,握着刀的手更紧了。
陈先生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红色的丹丸:“这是镇邪丹,能暂时压制邪祟。林大夫,你医术好,负责把丹丸送进藤蔓核心;苏姑娘,你帮他牵制藤蔓;我来布阵,暂时封住它的力量。”
林砚接过丹丸,手心发烫。他看着那巨型藤蔓,藤蔓上的银色纹路还在蔓延,已经缠上了旁边的酒楼,瓦片纷纷坠落,情况越来越危急。
“行动!”陈先生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七枚铜钱,撒在地上,铜钱落地的瞬间,地面泛起淡淡的金光,形成一个圆形阵法,将藤蔓围在中间。藤蔓似乎感觉到了威胁,疯狂地抽打阵法边缘,金光剧烈晃动,却没破。
苏棠趁机冲上去,短刀砍在藤蔓上,虽然还是砍不断,却吸引了藤蔓的注意力。无数藤蔓转向她,像一张大网似的罩下来。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