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晨雾还没散尽,吊脚楼的木楼梯就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林秋白端着刚蒸好的艾草糍粑转过拐角,看见阿月正趴在栏杆上,银发垂落肩头,苗绣裙摆上沾着昨晚修补灯笼时蹭的朱砂粉。
\"发什么呆呢?\"他把瓷碗往石桌上一放,热气模糊了少女耳后的蝴蝶印记,\"老掌门的坟前该换新符了,你昨天说要给金蚕蛹们做银饰...\"
阿月没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蝴蝶——那是月娘的遗物,自从血祭仪式后,就再没发出过蜂鸣。林秋白这才发现,她的背影比平时单薄许多,银饰碰撞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孤寂。
\"秋白,\"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晨雾,\"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把金蚕蛊埋在槐树巷吗?\"
瓷碗\"当啷\"摔在地上,艾草糍粑滚进木缝。林秋白冲过去扳过她肩膀,看见她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金色,本该明亮的圣女印记,此刻像蒙了层灰:\"别胡说!血祭之后邪神都散了,你还要骗我多少次?\"
少女勉强扯出笑容,银鞭从腰间滑落:\"汉人,你看。\"她卷起袖口,原本雪白的小臂上爬满黑色纹路,像无数细小的金蚕在蠕动,\"金蚕蛊在反噬...那天在祭坛,我用圣女血换你生,其实...\"
记忆突然闪回至血祭现场:阿月的银发、破碎的银冠、还有生死簿上那行滴血的字。林秋白感觉心口被攥紧,血契传来的不是疼痛,而是越来越弱的温热——就像有人在慢慢拧灭一盏灯。
\"为什么不早说?\"他颤抖着掏出《阴阳箓》,发现\"圣女反噬\"篇不知何时多了段批注,字迹是父亲的:\"血契逆施,圣女魂散,唯有南洋'续命蛊'可解。\"
阿月突然剧烈咳嗽,金色血液溅在他手背上:\"别找了...老掌门的日记本里写着,续命蛊需要用养蛊人的心头血...\"她抬头望着他,眼中倒映着湘西的青山,\"秋白,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殡仪馆的停尸房...\"
\"闭嘴!\"林秋白突然吼道,声音惊飞了梁上的蝙蝠,\"当年在尸蛊潭你白发尽染都挺过来了,现在说什么丧气话?\"他拽出银簪刺破指尖,将血滴在她眉心,\"别忘了,咱们结的是血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阿月却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笨蛋...就是因为血契,我才要在魂飞魄散前离开你啊。\"她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用圣女血画的\"离魂符\",\"我走后,把这符贴在生死簿上,你就能...就能...\"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蛊虫特有的嘶鸣。林秋白感觉后颈发凉,天眼开启的瞬间,看见吊脚楼周围爬满了指甲盖大的黑虫,翅膀上印着unfailiar的图腾——是南洋降头师的\"鬼面蝶\"。
\"是追魂蛊!\"阿月猛地推开他,银鞭甩出的瞬间,黑虫已经扑到眼前,\"秋白,快走!这些是巫蛊教和南洋降头师联手养的...\"
话被咳嗽打断,她的银鞭\"当啷\"落地,黑虫趁机钻进她袖口。林秋白看见,那些黑虫正顺着她手臂爬向心口,每爬过一处,她的皮肤就泛起紫斑,连耳后的蝴蝶印记都在褪色。
\"天清地灵,破!\"他甩出三张辰州符,却发现符纸在黑虫面前自动燃烧,毫无作用。生死簿突然悬浮在空中,翻开的页面上,\"南洋降头\"篇的朱砂字正在滴血。
阿月突然抓住他手腕,把离魂符塞进他掌心:\"带着生死簿去南洋,找降头师中的'养鬼人'...他们欠我娘一个人情...\"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开始透明,像随时会消散的流萤,\"秋白,记住,别相信穿白衣的降头师...\"
\"不!\"林秋白抱住她逐渐透明的身体,发现自己的手能直接穿过她的腰,\"阿月你看着我!我们还有阴阳客栈没开,还有萤火虫河没看,你说过要教我养金蚕的...\"
少女的指尖划过他眉心,带着最后的温热:\"傻瓜...金蚕早就认你为主了。\"她望向远处的青山,嘴角扯出微笑,\"你看,湘西的云又聚了,像不像我们在赶尸客栈见过的...\"
话没说完,身体彻底化作光点,只剩银蝴蝶吊坠和离魂符飘落在地。林秋白跪在地上,颤抖着捡起吊坠,发现里面夹着张字条,是阿月的字迹:\"秋白,别难过,金蚕蛊在你体内,我从未离开。\"
吊脚楼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响声,像阿月银饰的余韵。林秋白突然想起,在山神庙看见的壁画,月娘临终前也是这样化作光点,而父亲抱着她的银笛,独自走进阴门。
\"阿月,你骗我...\"他低语着贴紧离魂符,发现符纸上的圣女血正在与生死簿共鸣,浮现出南洋地图的轮廓,\"这次换我追你,就算是南洋的降头术,就算是黄泉路,我也把你拽回来。\"
金蚕蛊在他体内发出哀鸣,他突然感觉心口有东西在蠕动,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蝴蝶印记正在变黑,而阿月留下的银蝴蝶吊坠,正发出微弱的金光——那是圣女血脉最后的信号。
\"天清地灵,阴阳借法!\"林秋白咬破舌尖,在生死簿上画出阿月的生辰八字,\"以我血契,追魂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