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前调了空调,”林婉清笑着指了指墙上的温度计,“说你山里受了寒,回来得暖和点。”
啊玉看向空调显示屏,26度,是他最习惯的温度。他想起三年前工作室刚成立时,空调总出故障,钟华拿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宿,最后在机身贴了张便签,写着“温度超过28度就按复位键”,字迹和今天盆底那张便签如出一辙。
“对了,公益展的照片入选了,”林婉清突然拍了下手,“组委会刚才打电话来,说下周颁奖。”
啊玉眼睛亮了亮:“真的?我还以为拍得太素了。”
“你忘了是谁帮你找的光?”林婉清朝钟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某人连续三天在现场测光照角度,笔记本上记了满满三页数据。”
钟华正在给相机装镜头,闻言动作顿了顿,耳尖又开始发红。啊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颁奖那天,钟华坐在台下第一排,手里攥着他忘带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台上的灯光,像落了两颗星星。
“颁奖那天穿什么?”啊玉戳了戳钟华的后背,“总不能还穿这件牛仔外套吧,袖口都磨破了。”
钟华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镜头布,布上沾着点镜头清洁剂的味道。“随便穿什么都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这不是挺好的。”
“不好,”啊玉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行李箱前,从里面拿出个纸包,“给你的。”
纸包里是件深蓝色的衬衫,布料挺括,领口绣着朵小小的荷花。这是他在山里的小镇上买的,当时店主说这料子耐穿,适合经常伏案工作的人。
“太大了吧。”钟华拿着衬衫比划了一下,肩膀的位置确实宽了些。
“洗两次就缩水了,”啊玉抢过衬衫往他身上套,“我特意买大了一码。”
林婉清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突然说:“下周颁奖,正好是三人合照的纪念日。”
啊玉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墙。最中间的位置挂着青海湖边的三人合影,那天的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色,啊玉举着相机站在中间,钟华站在他左边,林婉清站在右边,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三条交缠的藤蔓。
“时间过得真快,”啊玉轻声说,“去年这时候还在青海挨冻呢。”
“你当时非要拍星空,结果冻得手抖,”钟华帮他理了理衬衫的领口,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颈侧,“最后还是我把外套给你裹上的。”
“那星空不是拍得挺好的吗?”啊玉不服气地挑眉,“组委会还说那张最有灵气。”
“是挺好的,”钟华的声音放轻了些,“因为你眼里有星星。”
啊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钟华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的眼睛,此刻正映着自己的影子,亮得像落满了星光。
工作室的风铃又响了一声,这次是风从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来,带着外面玉兰花的香味。啊玉突然觉得这风有点熟悉,像山里清晨掠过草叶的风,又像青海湖边卷着浪花的风,暖烘烘地裹住了心。
“对了,”啊玉想起什么似的,从相机包里拿出个胶卷盒,“给你的。”
钟华打开胶卷盒,里面是卷已经冲洗好的胶片。最后几张是漆黑的夜,点点绿光在画面里闪烁,像撒落的星星。“萤火虫,”啊玉指着那些光斑,“你说过要拍给我的。”
“拍的时候手抖,有点糊。”钟华的声音很轻。
啊玉摇摇头,指尖拂过胶片上的绿光:“糊了也好看。”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三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树。林婉清拿起画笔,在画布上添了抹温暖的黄色,像极了此刻工作室里流动的光。
钟华把胶片小心地收进铁盒里,铁盒里还放着大学时的信件、褪色的糖纸、还有啊玉上次弄丢的钢笔。他合上铁盒时,听见啊玉正在和林婉清讨论颁奖礼的流程,声音里带着雀跃的笑意,像颗刚剥开的奶糖。
窗外的风穿过玉兰树,带着细碎的花香溜进工作室,风铃又叮当地响了起来。钟华看着啊玉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顶,突然觉得,所谓的归途,大概就是这样——有人记得你爱吃的糖,记得你习惯的温度,记得你没说出口的惦念,像仙人掌永远朝着阳光的方向,稳稳地扎根在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