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默川的血腥味,即便过了三天,依旧浓得化不开。
无数的乌鸦和秃鹫盘旋在战场上空,发出沙哑的鸣叫,它们成了这场盛宴唯一的宾客。
卢象升的天雄军与满桂的大同军,正如同最有效率的屠夫,沉默地执行着战后最后的程序:收敛己方阵亡将士的遗骸,将堆积如山的蒙古人尸体分批焚烧,再用无数辆大车,将缴获的兵甲、战马、旗帜分门别类,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整个战场,就像一台巨大的、正在被拆解的战争机器,冰冷而有序。
然而,在这片肃杀的气氛中,晋王朱求桂的营帐之内,却燃烧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近乎焦躁的火焰。他那身华丽的金甲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他却毫不在意。他
的手指,正狠狠地按在地图上,顺着几条代表着逃窜路线的红色箭头,一路向北,最终,停留在一个蔚蓝色的标记之上——捕鱼儿海。
“大帅,”朱求桂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对着刚刚走进帐内的卢象升说道,“末将请令,愿率本部兵马,追击残敌!”
卢象升看着这位野心勃勃的宗室藩王,缓缓说道:“殿下,穷寇莫追。漠南主力已丧,余者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稳固战线,清剿地方,等待陛下的下一步旨意。”
“不!”朱求桂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们不是散兵游勇!大帅,您忘了,察哈尔的余孽还在!蒙古末代大汗林丹汗的直系子孙还在!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那块象征着蒙古正统的传国玉玺还在他们手中,这片草原,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平定!”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就在此时,一名来自京师的传令官,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单膝跪地,高举一份盖有玉玺的密诏:“陛下圣旨到!”
朱由检的旨意,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场胜利。内容简单而直接:
“……漠南主力既灭,然察哈尔之余孽,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所谓‘黄金家族’之名,于草原之上,仍有蛊惑人心之能。为绝后患,朕命:西路军统帅、晋王朱求桂,即刻统帅骑兵军团,即刻北上,对察哈尔残部,展开无限期追猎!朕不要降者,不要俘虏,朕要的,是其王庭的彻底覆灭,是其血脉的彻底断绝!——钦此!”(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利益,成吉思汗的子孙不死,草原永远不会宁静)
“臣,朱求桂,领旨谢恩!”
朱求桂双手接过那份圣旨,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已经不是一道命令,而是皇帝亲手递给他的一份天大的功劳!节制龙骧营!这更是天子对他这位藩王,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恩宠!
“卢帅,”他转身,对着卢象升,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您听到了。这是陛下的意思。”
卢象升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殿下,保重。”
半日之后,一支由二万名骑兵组成的、杀气腾腾的追击军团,便脱离了明军主阵,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向着茫茫草原的北方,绝尘而去。
这支军队的构成,堪称奢华。
晋王麾下那五千名渴望用蒙古人的头颅换取封地的开拓军,构成了军团的主体。而他们的两翼,则是由曹变蛟亲率的、那支如同神魔般的“龙骧营”护卫。
这不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狩猎。一场以整个察哈尔部落为猎物的、规模空前的围猎!
与此同时,在他们前方数百里之外,数万名察哈尔部落的族人,正如同惊弓之鸟,在几位部落贵族的带领下,仓皇北逃。
他们的王帐之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不能再往北了!再往北,就是喀尔喀人的地盘!他们与我们素有旧怨,我们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一名贵族嘶吼道。
“那能怎么办?往西去吗?去投靠那个卫拉特的巴图尔珲台吉?他会为了我们,得罪那个疯皇帝吗?”另一名贵族绝望地反驳。
坐在主位上的,是林丹汗年仅十几岁的幼子,额哲。他空有黄金家族的血脉,却无丝毫掌控局势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帐下的叔伯们,为了逃亡的方向,争吵不休。
他们并不知道,一张由权欲与背叛编织的大网,已经悄然向他们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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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晋王的中军帐内。
几名龙骧营的帝国具装骑兵,将一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蒙古贵族,扔在了朱求桂的脚下。
“殿下,此人是察哈尔部的一个小台吉,名叫‘阿布鼐’,在追击中落单,被我们活捉了。”曹变蛟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