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恐慌。
苏晚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失魂落魄。
她退后一步,拿出那个小本子,在上面冷静地画了一个勾。
“本次亲子互动时长建议为30分钟,期间您可以进行对视、抚摸、轻声交谈等低风险互动。”
“禁止剧烈摇晃、大声喧哗等一切可能导致目标人物情绪波动的危险行为。”
“需要我为您计时吗,陆先生?”
陆时衍抱着女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哑口无言。
他彻底没辙了。
……
半小时后,苏晚的身影再次准时出现。
这一次,她手里拿的不是那个小本子。
而是一份用A4纸工整打印,还用蓝色文件夹精心装订好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正式文件。
她将文件,轻轻放在了陆时衍面前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先生,亲子互动时间已结束。”
“啪。”
陆时衍手里的奶瓶,毫无征兆地滑落,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没有去看,也没有去捡。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苏晚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疯狂地向上扯动,眼眶却在一瞬间,红得吓人。
“我错了。”
三个字,从他干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沙哑得仿佛能磨出血。
苏晚拿着笔的手,猛地一抖。
“晚晚,我错了。”
陆时衍缓缓站起身,没有去夺那份荒唐的文件,也没有再试图靠近她。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公开审判后,终于放弃所有挣扎与伪装的罪人。
“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该那么做。”
“我混蛋……我不是人。”
他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了下去,带着浓重到无法掩饰的鼻音。
“江瑛雪对萧寒做的事,就像……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最不堪的过去,照出了那个被关在地下室里,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自已。”
“我害怕了。”
“我怕你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而编织的网。”
“是我那点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猛地抬起手。
用尽全力,狠狠给了自已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惊心。
“我错了,晚晚。”
苏晚手里的文件夹,“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那份她熬夜写出来的,用来武装自已、保护自已的、冰冷的条例,此刻像一堆苍白的废纸,铺在他们之间,成了最讽刺的背景。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了。
不是委屈,不是愤怒。
是被他那声清脆的巴掌,和他话语里那种毫不掩饰的、血淋淋的自我剖析,给震碎了所有坚硬的防备。
她想骂他,想吼他,想告诉他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可她张开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了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陆时衍看着她哭,心脏疼得像是要当场裂开。
他想上前抱她,脚却像被钉在原地,沉重得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是他把她弄哭的。
他没有资格去安慰。
苏晚哭着,却又笑了,胡乱地用手背抹着脸。
老娘的听话挑战才刚进入高潮,你怎么就投降了?
她弯下腰,想去捡起地上的纸,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死死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