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湿热气候,林中毒虫的叮咬,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这支来自北方的精锐之师。然而,没有一个人叫苦。凭借着林尘事先准备的特效药膏和药丸,以及将士们钢铁般的意志,他们硬生生将原本向导口中“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压缩到了十一天!
这,就是白虎营!
此刻,苍州城头之上,已经戒备森严。城墙上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一面绣着“陈”字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此城未落。
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从城中疾驰而出。为首一人,身穿银甲,面容坚毅,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与悲愤,正是白马将军,陈英!
“尘哥!朱能!”
当看到林尘和朱能的身影时,陈英那紧绷了十几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来,声音都有些哽咽。
“英哥!”朱能也跳下马,一个熊抱狠狠地抱住了他,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你小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尘也下了马,看着眼前这位昔日一同在京师把酒言欢的兄弟,如今却是一脸风霜,眼中布满血丝,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陈英松开朱能,对着林尘重重一拳捶在他的胸甲上,眼眶泛红:“我才离京不过数月,没想到……我们兄弟三人,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他苦笑一声,声音沙哑:“若是在平日,我定要拉着你们二人,不醉不归。只可惜现在……”
“兄弟之间,何须多言。”林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废话少说,先去看陈伯父。”
“好!”陈英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林尘回头对赵虎下令:“传令下去,白虎营于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同时派出斥候,警戒四周!”
“末将遵命!”赵虎领命而去。
随后,陈英亲自带着林尘、朱能、高达等几名核心将领,进入了苍州城。
一入城中,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来回穿梭,许多民居的门口,都挂上了白幡,显然是在叛乱初期,有亲人不幸遇难。
“我陈家世代为大奉镇守西南,数十年不敢懈怠。”走在路上,陈英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与不甘,“我父亲更是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这里。没想到,那些狼心狗肺的土司,竟然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林尘的目光扫过街道的景象,眼神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他开口问道:“此前,我曾与陈伯父提过‘改土归流’之策,难道没有施行吗?”
所谓的“改土归流”,便是废除土司的世袭统治,改由朝廷派遣流官进行直接管理。这是从根本上解决土司割据问题的唯一办法。
陈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怎么没试过?我父亲回来后,便立刻着手推行。可这无异于要从那些土司身上割肉啊!他们世袭罔替,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土皇帝,哪里肯轻而易举地将权力交出去?”
“父亲好说歹说,威逼利诱,总算有几个实力较弱的土司部落表示愿意归附朝廷。父亲大喜过望,为了表示诚意,还亲自前往其中最大的一个部落‘乌卡部落’的军营巡视,以示亲近与信任。”
说到这里,陈英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可谁能想到,那乌卡部落的土司,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假意归顺,实则早已与播求国勾结!就在我父亲与他饮酒之时,酒中有毒,更有刺客从旁杀出!”
“这一次,就是这个该死的乌卡部落,直接反水,还与数个大土司联手,行刺我爹!”
林尘拍了拍陈英的肩膀。
穿过戒备森严的重重庭院,陈英带着林尘和朱能,最终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卧房之外。
这里是镇国公府的绝对禁地,门口站着两排最忠心的亲兵,一个个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尘哥,我爹他……就在里面。”
陈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混合着一丝不祥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尘和朱能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四角燃着安神的熏香,但依然压不住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氛。一张宽大的卧榻之上,昔日里威风凛凛、声如洪钟的镇国公陈匹夫,此刻正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地躺在那里。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上敷着湿布,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在他的肩胛骨位置,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榻边,手持金针,小心翼翼地在陈匹夫手臂的几处穴位上施针,试图用这种方式激发他的生机,但效果显然微乎其微。
“王大夫,我父亲情况如何?”陈英走上前,声音嘶哑地问道。
那位被称为王大夫的本地名医站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回禀少将军,国公爷体内的奇毒,老夫已经用‘百草解毒汤’配合金针渡穴之法,清除了七七八八。按理说,余下的些许残毒,凭国公爷的深厚内力,理应能够自行化解,苏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里,陈英和朱能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希望。
然而,王大夫话锋一转,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可是……坏就坏在刺客的那一刀上!那柄淬毒的匕首,不仅毒性猛烈,上面更是沾染了极其污秽的‘破伤’之邪!此邪气循着伤口侵入国公爷体内,与残毒纠缠在一起,化作了一股霸道无比的热毒!”
他指着陈匹夫的伤口,痛心疾首地说道:“如今这股热毒盘踞在伤口附近,不断腐蚀着国公爷的血肉生机,这才导致国公爷高热不退,神识昏沉,迟迟无法醒来!老夫行医一生,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棘手的病症,各种清热解毒的方子都用了,却……却都如泥牛入海,不起作用啊!恕老夫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