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愣住了没有想到江嗣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江衡再次拿出一根烟不过这次没有分给江嗣,他想了很久,虽然有些感动,但还是说了出来:“抱歉,现在的我还不能信任你。”
江嗣好像并不意外,即使他眼中充满了落寞和黯淡,随后好像不在乎的耸耸肩说道:“没关系,儿子,我欠你的,我会弥补给你,”
江衡深吸一口烟,尼古丁能让他更冷静:“父亲,我认为这个称呼更为郑重些,你欠不欠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走过来了,我们应该向前看,不是么?”
江嗣皲裂的手掌轻轻抬起似乎想抚摸一下江衡的脸庞,很快在半空中停下,他又放下了,他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有些不被原谅的难受,又有些不被接受信任的心悸。
他像个笨拙的孩子,两只手徒劳地比划着,试图描绘一个早已消逝的影像,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一次见你……才……才这么大一点儿,”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双手在空中虚虚地圈出一个婴儿大小的轮廓,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现在……现在你都……”
后面的话哽住了,只余下那空落落的手势悬在那里,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一个无处安放的遗憾。
江衡的心湖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情绪开始丢失,他似乎再度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江衡,他的意识瞬间被拽回那个冰冷刺骨的雨夜,雨水混着泥泞,他徒劳地拍打着地面。
眼睁睁看着午的生命被天屠吞噬、碳化、化为飞灰……那深入骨髓的无力和痛恨,再次将他包裹、冻结。
他依旧是那个失去温度的江衡。
江嗣眼中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失望沉甸甸地压垮了他的肩背,随即,那压抑的、无处宣泄的暴戾猛地抬头,他凶狠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刺向房间角落里那个搏动着的、诡异的血茧。
血丝瞬间爬满眼球,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绷得像块生铁,胸腔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掀翻屋顶,将这碍眼的东西连同这令人窒息的挫败感一同撕碎!
他是雄狮,是曾经让对手闻风丧胆的存在,上一次让他如此吃瘪的家伙,早已被他亲手沉入冰冷的海底,他甚至记得尸体漂浮时那苍白的模样,记得自己掏出枪,对着那具躯壳疯狂倾泻子弹时,那种掌控生死的、近乎毁灭性的快感。
可此刻呢?
他强迫自己转回头,真正地、第一次不带任何预设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孩,不,不能再称之为男孩了,是一个需要他抬头正视的男人。
那眼神里没有孺慕,没有敬畏,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这平静,比利刃更锋利,比深海更冰冷。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的寂静充斥着走廊。
“父亲,“中午回家吃饭吧。我们……似乎没有一起吃过饭。”江衡掐灭了烟头,动作干脆利落。
江嗣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微微颔首。
他抬起手,有些尴尬局促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声的纠正道:“……有的,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江衡笑了笑:“那真可惜。”
江嗣怔怔的看着江衡,上一次在古家见面的江衡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脆弱又坚强,而现在的他,仿佛没有感情,可能……只有在那个女孩面前,他才能彻底打开心扉吧。
“那个女孩挺不错的,你眼光跟我一样好。”江嗣试图找话题,继续聊下去。
可江衡并不打算聊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很好……”江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很敷衍,他本来想走的,可是眼角余光看见江嗣那窘迫的样子,他顿时有些不舍了,他还是对这位虽然以前从未蒙面的父亲抱有一丝丝的亲情的。
江嗣感慨的说:“前段时间,我去见了一位老朋友,他得了绝症,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江衡注视着他,其实江衡没有兴趣想要知道,但是他感觉江嗣很想让他问一句说了什么,他终究没有驳了江嗣那期待的样子。
他顺着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
江嗣似乎很开心同时又很难过,因为那句话把他说的太准了,他顿了顿:“他说当年的你意气风发,什么的都听不进去,正如现在的你沉默寡言,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