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王府井百货大楼,人头攒动,比往常还要更热闹一些。
虽然物资远不如后世丰富,但在这座城市的商业中心,依旧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机和年节将至的忙碌气氛。
于曼妮一走进百货大楼,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显得异常兴奋和熟练。
她目标明确,脚步轻快,穿梭在各个柜台之间,还不忘回头招呼有些茫然的刘青山。
“青山!快来!买被子得看棉胎,要又白又软,弹得蓬松的才行!同志,麻烦把那床五星牌的拿给我们看看!”
“床单!床单要这种印花的,喜庆!对,就这条‘万花争艳’的!”
“毛巾要这条,厚实吸水性好……洗脸盆得买搪瓷的,那个铝盆用久了容易磕碰掉漆,难看!”
“暖水瓶!暖水瓶必须买两个……这大冬天的,一个不够用,都买‘鹿牌’的,质量好!”
“肥皂、香皂、皂盒、牙刷、牙膏、雪花膏……对了,还有卫生纸,卷纸和裁好的草纸都买点!可不能忘了!”
她思路清晰,语速飞快,许多刘青山压根没想到的琐碎物品,她都能一一指出,并且能说得头头是道,连品牌和材质都能比较一番。
刘青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练地和面容严肃的售货员交流、挑选、付款、点清票证,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这个印象中家境优渥、甚至有些娇气的姑娘,此刻展现出的持家能力和生活经验,完全不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倒像个精明能干、操持家务的小主妇。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刘青山忍不住感叹,手里又多了两个网兜。
于曼妮回头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哼,你以为我就只会吃饭看书呀?家里的事情,我也常帮妈妈忙的好不好!”
她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
很快,他们手上就提满了大包小包。
网兜里塞着脸盆、牙缸,咣当作响;胳膊上挎着成卷的卫生纸、新买的塑料拖鞋;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玻璃油瓶、酱油瓶、醋瓶,生怕它们互相碰撞;肩膀上还扛着新买的扫帚、拖把和鸡毛掸子。
刘青山怀里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和一捆色彩鲜艳的新床单,于曼妮则小心翼翼地拎着两个竹壳暖水瓶和一兜子叮当作响的碗筷盘子。
两人步履蹒跚,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年底为新婚小家置办家当的小夫妻,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东西多得实在像小山一样,凭他们两人四只手,是绝对不可能一次拿回去的。
关键是,就这些还没有买够呢!
刘青山买的那房子,可是三居室。
他当机立断,让于曼妮看着东西,自己跑到百货大楼侧门附近寻找。那里果然蹲着几个抽着烟、晒着太阳等活儿的板儿爷。
经过一番简单的讨价还价,最终以十块钱的价钱,雇了其中一人。
谈好价格后,
刘青山就让对方将板车拉了过来,各种包裹、网兜、纸箱被一件件、一袋袋地搬上车,堆得如同两座小山,用粗麻绳捆了又捆,才勉强固定住,摇摇晃晃,看起来颇为壮观。
刘青山预付了五块钱定金,约定送到后再付另一半。
“师傅,您在这儿看着,我们再进去买点东西,时间不会太长。”
“好嘞!您去就成。”
运输问题解决后,两人再次投入采购大业。
刘青山原本准备了不少票证,却没料到东西买起来远超预期,棉花票、工业券、肥皂票、铁票等很快告罄。
正当他皱着眉头,打算今日就此作罢,改日备足票证再来时,于曼妮像是变戏法般从自己那个漂亮的挎包里掏出一沓各式票证,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就猜到你准备的票可能不够!看看,棉花票、布票、工业券……我都带了些,先用我的吧?记得回头还我哟!”
“哦,你之前说回宿舍拿东西,就是拿票去了?”
刘青山想起来他们早上从学校离开时,于曼妮突然说要回宿舍一趟。
“嘻嘻,你猜~~”于曼妮笑的像只小狐狸。
刘青山看着那沓堪称“及时雨”的票证,心中顿时一松,欣然接受:“太好了,真是帮大忙了,肯定还,加倍还!”
能一次办妥的事,他自然不愿再跑第二趟。
于是,采购继续……
足足在百货大楼里辗转了两个多小时,几乎逛遍了所有相关的柜台,他们才终于完成了这项浩大而繁琐的工程。
采购的物品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从卧室到厨房,从清洁到日用,几乎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辆板车竟然不够,因为光棉被都买了五床,还有褥子,这东西实在太占地方。
刘青山只好又去找了个板爷儿,两辆板车被装得满满当当,冒尖如山。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同样拎着几个小包的于曼妮在前头带路,后面跟着两辆沉甸甸、吱呀作响的板车。
这支奇特的运输队浩浩荡荡地穿过街巷,朝着海淀区的华侨公寓进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猜测着这是谁家如此大手笔地置办家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