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病吗?”尤尔的声音很甜蜜。她把碗里的东西往麦克米伦夫人嘴里灌,亲昵的、天真无邪的,以一个孩子的口吻说道:“您再吃几天药,就会好起来的。等那个时候,您就自由了。”
她温柔地、不容置疑地让麦克米伦夫人完完全全地把那一碗“药”全部吃了下去,干干净净,碗里没有留一点残渣。尤尔满意地摸了摸自己母亲的头发,眷念地捧起她的脸,轻声说道:“我会等您好起来的。”
麦克米伦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的女儿。她猛然咳嗽了起来,也许是泥沙糊在了她的脖颈之中,或者有什么小石子划破了她的食道。女人艰难地呼吸着,咳得满脸绯红,费尽了全身力气。尤尔脸上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是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给她顺气。直到看着麦克米伦夫人四肢疲软地整个摔进床铺里,她才收回手。
“如果您累的话,就先休息吧。”尤尔轻松地说。她转过身去,拿些碗离开了房间。姜芜跟在她身后,也默默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在把碗和水壶放回去之后,姜芜拉着尤尔坐在了庭院的台阶上。姜芜望着庭院之外的泥土街道。此时是白天了,阳光把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雪照得发亮。尤尔不明所以,转头看着姜芜。姜芜问道:“等你的母亲吃完所有的药之后,她会好起来。所谓的‘好起来’,其实是死去吧?”
尤尔点头。她回答说:“死不就是好起来吗?”
在现实之中,她也是因为吃了自己母亲端来的“药”,被劝说“吃完之后就会好起来”,而最终死去的。
姜芜沉默了片刻。她又问:“那等你母亲死去之后,你又要到哪里去呢?毕竟你现在就已经不知道自己除了照顾她能够做什么。你只是走神,在原地不动,等待下一个她需要你照顾的时机。那等她死去之后,你岂不是完全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尤尔脸上的表情空白了瞬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随着姜芜落在地面上那一层还没来记得融化的雪上,抿着唇,没有说话,拒绝回答。
姜芜站了起来,向尤尔伸出了手。她笑了一下,说道:“先不想这个了。我帮你想好了我们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药还没有吃完,下一次喂药应该是晚上了,在中间的时间里你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尤尔眨了眨眼睛,望着姜芜伸过来的、邀请的手。她并没有说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姜芜说道:“那里有一些东西可以吃。比你吃过的最好吃的植物根茎还要更加美味。”
这样的描述显然对尤尔产生了诱惑。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住着的屋子。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麦克米伦夫人又睡过去了。尤尔牵住了姜芜的手,没有说话,这几乎能够算作是一种肯定了。姜芜笑了一下,她带着尤尔往前走。
姜芜的行动似乎有着坚定确信的目标。她一边走,一边和尤尔说话:“在往南走一个小时的地方,有一片树林。里边全部都是苹果树。现在正是果树结果的时候——你没有吃过苹果。苹果是一种外皮是红色的水果,吃起来是甜的,比你吃的那些植物的根茎要甜很多。”
姜芜想尽了修辞与描述来向尤尔形容苹果的滋味与美好,而尤尔的脸上也羞涩地出现了一点期待的神色。实际上姜芜非常紧张,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尽量详细地向着尤尔描述苹果。
当她们如姜芜所说的那样,往南走了一个小时之后,在村庄外边的荒山上,确实突兀地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果林。姜芜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心理暗示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