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秀倚着褪色的朱漆门,裙子上绣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灶间飘来的小米粥味在晨雾里打转。
"婶子,我来找好月的,我们准备去逛逛百货楼,再去城外走走。"
金星秀踮脚往堂屋张望,窗户上糊的珠帘被风吹得簌簌响。
"哦!这样啊!"
宋小草麻利地给孩子穿好衣服,粗布围裙上沾着昨夜补衣的线头,"那你去门外面叫她吧!天早去好,没太阳,等正午太阳大了,那可晒得不得了。"
吱呀一声,西厢房的木门撞在砖墙上。胡好月头发凌乱的冲出来,怀里的罗爱月还蜷成虾米状,粉色小被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娘,爱月尿床上了,快来啊!"
她拎着孩子沾满尿渍的衣摆,脸上写满嫌弃。
罗爱月突然打了个激灵,睡眼惺忪间发现自己悬空,瘪着嘴哇地哭出声。
哭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带落几片陈年的灰瓦。
金星秀望着胡好月随意套着的吊带睡衣,肩带歪歪扭扭挂在手臂上,小巧白嫩的脚趾头从拖鞋里探出来。
再看被她像拎小鸡似的提着的罗爱月,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红扑扑,虽然挂着泪珠,小腿却还在乱蹬,显然没被这番折腾影响精气神。
"二嫂,来了啊!等着,我去换套衣服。"
胡好月把孩子往门槛上一放,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屋。
纱帘后隐约传来衣架碰撞声,金星秀在槐树下的竹椅落座,看着宋小草快步走来。
她利落地抱起孙子,掏出手帕擦掉孩子脸上的泪水:"爱月,不哭,姥姥带你去看鱼喽!你娘是个靠不住的,以后可别学你娘,知道了不?"
院角的丝瓜藤沙沙作响,金星秀望着晾衣绳上随风摇晃的尿布,忍不住轻笑。
晨光穿透叶隙,在青石板上洒下点点光斑,倒比百货楼里的霓虹灯还要鲜活几分。
蝉鸣撕开午后的暑气,金星秀踮着脚避开路面凸起的树根,白色小皮鞋早已被荆棘刮出道道灰痕。
阳光穿透槐树叶在地面织成斑驳的网,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领子口里,后背洇出深色的云纹。
"好月,这条去华莲寺的小路有些不太好走,你小心点。
"她伸手拽住身前蹦跳的胡好月,裙摆被野蔷薇勾住,扯出细不可察的丝线。
"嗯!我晓得的。"
胡好月头也不回,马尾辫随着步伐摇晃,鞋子踢起的碎石子叮叮咚咚滚进草丛。
蝉鸣声愈发喧嚣,热浪裹着草木腥气扑面而来,远处红墙隐约可见,檐角铜铃在风中若有若无地轻响。
终于抵达华莲寺后门时,金星秀扶着褪色的朱漆门喘粗气。
墙根处的青苔沾湿了她的鞋边,斑驳的墙皮在烈日下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
寺内传来隐约的木鱼声,胡小英正蹲在荷花池边,浅粉色的裙摆垂在水面。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起身,发间的水晶发夹子晃出细碎的光。
金星秀望着眼前的姑娘有些好奇。
"这是金星秀姐,我二哥的对象。"
胡好月擦着汗介绍。
胡小英慌忙用袖口蹭了蹭手,拘谨地行了个礼,发梢扫过金星秀的手腕。
她转身时,金星秀瞥了她的裙子一眼,胡好月送的裙子很好看,她穿着也还不错。
风掠过满池荷叶,惊起几尾红鲤。
胡小英望着水面倒影里翻飞的衣摆,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似乎让她想起了以前带着好月上山采桃花的那天,她还是那个她,好月还是那个好月。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