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突然而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琅琊书院青灰色的瓦片上,发出密集的鼓点般的声响。叶徽站在后院工坊的窗前,看着雨水在庭院里汇成细流,蜿蜒着流向低洼处。工坊内弥漫着檀木和颜料混合的气味,一盏半成品的宫灯骨架悬在房梁下,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金丝猴蜷缩在窗台上,雨水打湿了它金色的毛发,让它看起来比平时瘦小许多。\"你确定要现在做走马灯?\"它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微弱,\"锁龙井里的东西随时可能——\"
\"正因如此,才要赶在子时前完成。\"叶徽打断它,手中的刻刀在薄如蝉翼的绢纱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他的动作精准得近乎机械,每一刀下去都分毫不差。灯面上绘制的正是叶家老宅的图景——七进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甚至连后花园那株百年梅树的姿态都分毫不差。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整个工坊。叶徽的影子被投射在墙上,那影子竟比他本人要高大许多,而且隐约可见头上戴着某种冠冕。金丝猴的毛发全部炸开,但它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爪子紧紧抓住窗棂。
叶徽蘸了蘸朱砂,在灯面的角落添上一尾游动的红鲤。奇怪的是,那鱼的姿态与陈家锦鲤池中的金纹大鱼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当他画完最后一笔鱼尾时,笔尖的朱砂突然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
\"时辰快到了。\"金丝猴突然说,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工坊里泛着幽光,\"还有三刻就是子时。\"
叶徽放下画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瓶塞拔开的瞬间,工坊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他将瓶中的液体——某种粘稠的金色物质——小心地倒在灯轴中央。那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动沿着轴心的纹路流淌,填满每一个凹槽。
当最后一滴金色液体渗入木料,叶徽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灯轴上。血珠与金色液体接触的瞬间,整盏宫灯突然自行转动起来,灯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多年未用的门轴突然被推开。
更诡异的是,本应静止的叶家老宅图案中,竟有人影开始走动!先是几个提着灯笼的仆役穿过回廊,然后是值夜的护卫在角楼巡视。画面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将叶家老宅的某个夜晚封印在了灯面上。
\"这是...\"金丝猴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尾巴僵直地竖起,\"魂引术?你用了魂引术?\"
叶徽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灯面上的变化。画面突然一转,来到了子夜时分。一群黑衣人趁着夜色潜入叶府,他们穿着夜行衣,但每个人左肩都绣着一个淡淡的云纹标记。为首者手持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刀,刀背上清晰地刻着三片云纹——正是云氏影业的标志,只是比现在的版本更加古朴。
这些人的动作娴熟得可怕,他们兵分几路,悄无声息地封住了叶府所有出口。然后,屠杀开始了。画面虽然无声,但那种绝望与恐惧几乎要从灯面上溢出来。叶徽看到自己的前世——那个年轻的叶家公子——被几个黑衣人逼到祠堂角落。就在刀光落下的瞬间,画面突然模糊了。
\"为什么看不到最后?\"金丝猴急切地问。
叶徽的脸色苍白如纸:\"因为...我当时就死了。\"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灯面,那里的绢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潮湿,\"死人是记不住自己死亡瞬间的。\"
宫灯继续转动,新的画面出现了。这次是叶家祠堂的内部,几个黑衣人正在翻找什么。为首者从供桌下取出一只黑漆木盒——正是叶徽在祖坟中发现的那只骨灰盒的前身。那人打开盒子,取出了一卷竹简,借着烛光可以看清上面写着\"叶氏养生经\"三个字。
就在黑衣人准备离开时,祠堂的针灸铜人突然动了!它浑身穴位冒出金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黑衣人困在了祠堂内。画面到这里再次模糊,但当清晰时,只见祠堂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像是被极细的针所伤。
\"铜人...保护了叶家的秘密?\"金丝猴疑惑地问。
叶徽摇头:\"不,它只是执行了最后一道指令——任何擅动《叶氏养生经》的人,都要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可怕的笃定,\"但现在,铜人在锁龙井里苏醒了,而云家的人又出现在了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