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天神这“以苍生为重”的铁律之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冰神之过,已是铁板钉钉。
他们纵有通天之能,此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凌博渊抬起眼,那是一双不含丝毫波澜的寒眸。
如万年玄冰,倒映着云台上天神的威严身影。
他身形如山岳般挺拔,不卑不亢。
只是简单地拱手,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
“任凭天神处罚。”
这份极致的淡漠,这份对生死、对权柄、对一切皆可弃之不顾的冰冷。
像一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天神的心口。
然而,天神脸上,却连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
他甚至在心里品味着这份刺痛,并将其转化为狂喜的燃料。
“很好……”
一个无声的念头,在他神识中炸开。
“终于,你亲手将这把刀,递到了本座手中。”
表面上,天神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眸中竟真的酝酿出一丝沉痛的惋惜。
他长长一叹,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哎!……事已至此……”
“纵使本座有心念及你万年神职,想要网开一面。”
“又该如何面对,那三界中因你而冻毙的万千生灵?”
“又该如何,向这天地间的公道交代?”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凌博渊,而是将目光投向虚无。
仿佛在与无形的“天道”对话,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那一刻,天神殿内,落针可闻。
诸神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为“公道”而痛苦抉择的至高神只。
只有那死一般的寂静,在无声地宣告着,凌博渊的命运,已被彻底敲定。
天神脸上,竟缓缓绽开一抹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悲悯与宽容,仿佛一位真正为子民,操碎了心的至高尊者。
他轻声开口,声音温和得近乎蛊惑:
“罢了罢了!”
“冰神,你罪孽深重,本座若不施以惩戒,三界难安。”
“但本座心善,也不愿就此断了你的生路。”
他话音一转,抬手虚划,只见虚空之中,数道门扉凭空显现。
那门扉并非金玉所铸,而是由流转的混沌、撕裂的闪电与凝固的黑暗交织而成。
每一扇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本座便给你一个机会。”
天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这几道天罚之门,通往不同的绝境。”
“你,自己选一门。”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博渊身上。
凌博渊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那些诡异门扉,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都未曾多看一眼。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袖,那动作从容不迫。
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早已约定的宴会。
他迈开脚步,身形挺拔。
径直走向其中一道,散发着极致寒气的门扉——
那寒气,竟与他自身的神力隐隐呼应。
“冰神——!”
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寂静。
是墨君毅、张闵晨,甚至连一直抱着兔子、沉默如石的末晓浮,都失声叫了出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凌博渊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侧过脸。
目光越过虚空,落在那三人,以及末晓浮怀中,那只懵懂探出头的小白兔上。
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有眷恋,又似有告别,但最终,一切都归于沉寂。
他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看了一眼路边的风景。
随即,一步踏入门中。
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没有光影,没有声响。
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又像一粒尘埃被风吹散。
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同那个孤傲绝伦的身影,仿佛从未在这天地间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