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白炽灯散发着刺目的冷光,陈默的额头紧贴着预算报表,鼻梁几乎要蹭到纸面。计算器的按键声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赵修伟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紧紧盯着陈默不停跳动的手指,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怎么会这样……”陈默突然猛地抬起头,椅子因惯性向后滑出半米,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报表上某个数字,像是要把纸张灼穿。原本就凌乱的头发被他抓得如同杂草,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赵修伟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前,俯身看向报表。当他的目光扫过陈默手指所指之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中央空调系统的管道铺设费用,竟被遗漏在预算之外!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按楼外楼酒店的规模,少说也要多支出几万。
“陈哥,冷静点,咱们再核对一遍。”赵修伟的声音发颤,却强作镇定。他抓起一旁的工程图纸,手指快速翻阅,试图找到补救的可能。可现实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两人的咽喉——所有的设计方案都明确标注了这项工程,只是在核算成本时,不知是疏忽还是太过追求精简,竟被完全忽略。
陈默突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溅出杯口。“都怪我!太急着压缩成本,把这茬给忘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懊悔与绝望。想起谈判时女老板看到报价单时亮起的眼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保证的样子,此刻都化作锋利的匕首,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命运无情的嘲笑。赵修伟伸手扶住陈默颤抖的肩膀,却被一把甩开。陈默踉跄着走到窗边,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雨水在窗上蜿蜒成扭曲的线条,仿佛是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现在怎么办?合同还没签……”赵修伟的话没说完,就被陈默沙哑的声音打断。“已经来不及了。”陈默缓缓转身,脸上写满疲惫,“报价一旦报出去,再提加价,甲方绝对不会接受。而且……”他顿了顿,苦笑一声,“以那个女老板的精明,说不定早就等着我们出错,好名正言顺地换别家。”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赵修伟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狠狠摔在地上:“拼了!大不了这次不赚钱,也要把项目拿下来!楼外楼的招牌打响了,以后还怕没生意?”他的双眼通红,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陈默沉默良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接下这个项目,意味着公司要承担巨大的亏损风险;可一旦放弃,不仅前期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匠心筑家”的信誉也将毁于一旦。他的眼前浮现出公司初创时的艰辛,想起和赵修伟四处奔波拉客户的日子,想起员工们信任的目光……
“干!”陈默突然抬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利润少点就少点,咱们咬咬牙撑过去。这次权当花钱买教训,以后再不能出这种低级错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却难掩其中的悲壮。
赵修伟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紧绷的脸上。
第二天一早,陈默和赵修伟早早来到楼外楼酒店。会议室里,女老板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翻看着文件,看到两人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陈先生这么着急,是有新方案要谈?”
陈默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将合同推到对方面前:“张总,合同我们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签。”他的声音沉稳,可微微发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女老板挑眉,眼神带着审视:“我听说,有些装修公司为了拿项目,前期故意报低价,后期再以各种理由加价。陈先生不会也是这个打算吧?”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两人的心脏。
赵修伟刚要开口辩解,被陈默一个眼神制止。“张总多虑了。”陈默挤出微笑,“我们‘匠心筑家’一向诚信经营,报价单上的价格,就是最终价格。”他的手心全是汗水,紧紧攥着合同,生怕对方看出破绽。
女老板盯着陈默的眼睛,足足有半分钟,突然“嗤”地笑出声:“有趣,这年头像你们这么实在的生意人可不多了。”她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走出酒店大门,陈默和赵修伟同时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可两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啊。”赵修伟苦笑着说。陈默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握紧拳头:“再难也要扛住,‘匠心筑家’绝不能倒在这一步!”
暮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两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这场成本困局,是挑战,更是机遇。他们知道,只要咬牙挺过去,前方等待着的,必将是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