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断翅的灰雀(1 / 2)

护犊阁的晨雾裹着乳香漫进来时,阿明正蹲在工坊里修齿轮。

这是颗老齿轮,齿痕里嵌着三辈人的记忆:祖父修它时沾的机油,父亲调它时蹭的铁屑,还有阿明自己第一次独立操作时刻进指甲缝的划痕。此刻齿轮卡在半道,发出“咔嗒咔嗒”的呜咽——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乳海边捡到的那只断翅的灰雀,扑棱着翅膀却飞不起来。

“阿明!”后巷传来阿禾的喊叫声,“语法鱼又在闹脾气了!”

阿明擦了擦手,玉佩在腰间发烫。他跑向乳海边的石凳,语法鱼正用鳞片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里全是歪歪扭扭的“时态符号”:“昨天”“明天”“从未”“永远”……这些本该是副词的词,此刻却像失控的齿轮,把乳浪搅成乱麻。

“它们在吵什么?”阿禾踮脚张望,发梢沾着晨露。

阿明蹲下来,指尖掠过水面。语法鱼的鳞片突然安静下来,其中一条跃出水面,嘴一张一合——竟在说人话:“昨天我帮老匠头修了风箱,可他今天说‘修好了’,可风箱还在漏风!”

“哦?”阿明挑眉,“那你觉得‘昨天’和‘今天’哪个更重要?”

语法鱼甩了甩尾巴:“昨天是‘已经’,今天是‘正在’,可风箱漏风是‘现在’——你说哪个该先修?”

阿明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瓶,倒出点乳汁滴在水里。乳汁遇水化作淡蓝色的光,裹住语法鱼:“你看,‘昨天’的漏风是因为‘今天’没检查螺丝,‘今天’的漏风是因为‘现在’没拧紧垫片。时态不是分割线,是连起来的线——就像齿轮的齿,少了哪一颗都转不圆。”

语法鱼歪着脑袋,鳞片上的“昨天”慢慢融化成“现在”,“明天”渗进“正在”。它游回水中时,乳浪突然变得柔软,像被谁轻轻梳理过的头发。

老匠头的风箱在工坊角落“呼哧呼哧”喘着气。

阿明拆开风箱时,发现漏风的不是皮垫,是老匠头偷偷塞进去的一张旧照片——照片里,二十岁的老匠头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乳海的花纹。“这是你师祖的孩子。”老匠头摸着照片,声音发哑,“他没活过满月,我就把照片塞进风箱,想着‘等风箱不漏了,他就不会冷了’。”

阿明没说话。他找出块新皮垫,用乳汁浸透,仔细裹住漏风的缝隙。乳汁渗进皮垫的纹路里,像给伤口敷了层温柔的药。当他把新皮垫塞回去时,老匠头突然说:“其实我早该换了,只是……只是总觉得‘等明天’再修,就能等到个好时候。”

“明天就是现在。”阿明把工具收进木箱,“您看,风箱不漏了,现在就能给师祖的孩子暖手。”

老匠头的手抚过风箱,指腹碰到照片边缘。照片里的襁褓突然动了动,像有个看不见的小手在抓他的手指。

午后的乳海边,阿枣蹲在礁石上系红绳。

她的红绳是用老匠头的旧毛衣拆的,每一股都缠着乳汁的结晶。今天她在给小狐狸编项圈,小狐狸的腿上还留着上个月被暗能射线灼伤的疤痕。“疼吗?”阿枣轻声问,指尖轻轻碰了碰疤痕。

小狐狸歪着头,用舌头舔她的手心。阿枣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贝壳——那是她昨天在沙滩上捡的,里面卡着半枚齿轮,齿轮上刻着“1997.5.20”(老匠头的生日)。

“我给它编了首诗。”阿枣把贝壳系在项圈上,“‘齿轮停在五月,风箱漏着春天,/我舔过的手心,是现在进行时的甜。’”

小狐狸突然跳起来,项圈上的贝壳撞出清脆的响。阿枣低头看,贝壳里的齿轮不知何时转了起来,齿痕里渗出的乳汁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给诗的每句标上“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