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吼出来:“我不怕了!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快入土了,来吧!我还有一条腿、一只眼,尽管来!”
张宝根见他情绪激动,赶紧上前抱住:“舅爷爷,您别气!他不敢把您怎样的——您看他现在,都落魄到上门求您帮忙了!”
他转头看向陈家人,语气冰冷地戳破他们的心思:“你们也别痴心妄想了,我们没趁你们难的时候踩一脚,就够意思了,别再想别的了!”
陈老汉自打当上阁老,平日里见的都是巴结讨好的人,今儿个接连被个小辈甩脸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既然打感情牌没用,他也懒得再虚情假意,冷声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处宅子当初是我掏的钱买的,如今也该还给我了吧!”
王舅爷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扯着嘶哑的嗓子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
“你掏的钱?当年为了供你考功名,我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光了,家底都掏空了!真要算起来,这宅子还不够抵你欠我们家的情分!”
“舅爷爷,别跟他们掰扯了,走,咱回乡下!”张宝根扶着老人,不愿再浪费时间。
陈老汉被这番话怼得脸涨成猪肝色,他当高官多年,终究还是要脸面的,没好意思再上前纠缠。
眼睁睁看着张宝根扶着王舅爷走远,他才颓丧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了。
先前敲门的中年汉子凑过来,声音发闷:“爹,咱接下来去哪儿啊?”
陈老汉闭着眼,声音透着一股子无力:“我哪儿知道……”
“爹,反正这会没人,咱干脆撬开门,先住进去再说!”一直没吭声的另一个中年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出主意。
“万万不可!”陈老汉猛地睁开眼,语气发沉,“这清平县归张家管,你要是不想再挨板子,就老实点!”
二儿子下意识摸了摸还在疼的屁股,想起之前挨打的滋味,立马闭了嘴,不敢再提。
另一边,张宝根去牙行租了辆马车,又找见牙行的赵六,把王舅爷那处宅子的地址说了,还递过钥匙:“赵大叔,我舅爷这宅子,就劳您帮忙寻个买主卖了。”
“好说!”赵六接了钥匙,笑着问:“客官心里有个估价不?”
“我也不懂这些行情,”张宝根挠了挠头,实诚道:“但我信得过您!先前在姜家村见过您,您一看就是好人。”
他现在打心眼觉得跟姜家人有交情的,都是既有本事又心善的人。
先前如意被掳的事没传开,赵六压根不知情;张宝根上次挨打,又是因为村长闹事,他也没在场。
这会儿一听“姜家村”,只当是和村里相熟的人,顿时热络了几分:“放心!我保准给你寻个好买主,卖个公道价!”
接着又问:“那我这边要是有合适的买家,我去哪儿寻你?”
“我家在姜家村附近的张家村,从村头数第五户就是,我叫张宝根。”张宝根把地址说得明白。
“好嘞小兄弟,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去给你报信!”赵六应得爽快,随即喊来新收的小徒弟,把送张宝根一行人回村的租车活计交给他。
如今赵六已是这牙行的二掌柜,日子好过了,也不忘带着手下人挣些跑腿钱,从不独吞好处。
送走张宝根后,赵六揣着钥匙,亲自去“王府”看宅子——得摸清宅子的成色,才能给个准估价。
刚到门口,瞧见那歪歪扭扭或倚或躺在门边的一群人,他着实吓了一跳:如今边关虽在打仗,可遭难的是北齐那边,咱这儿也没听说发水,或是闹旱灾,哪来这么多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