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东西!神出鬼没,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完蛋了,看来,路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
“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再次耗尽阳寿,值得吗?”
“值得,而且她不是不爱我了,她只是死了。”
文彗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抗议。
“我还不能死,起码千手还不能死……”
千手岸本的重伤让他心如刀绞,而身后三道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燃烧生命换来的血色遁光速度极快,但代价也同样巨大。
“命运之眼”冰冷地提示着他,所剩无几的生机正在加速流逝,如同风中残烛。
“左边三里,有微弱空间波动,似有天然迷阵……”
“命运之眼”传递出断断续续的信息,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气力。
没有犹豫的资本!
文彗猛地扭转方向,裹挟着千手岸本残破的身躯,一头扎向左侧那片看似毫无异常的雪林。
噗!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参天雪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怪石嶙峋、寂静无声的山谷,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凝滞稀薄。
“天然幻阵?撑不了多久……”
文彗咳出一口黑血,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他踉跄落地,小心翼翼地将千手岸本平放在一块避风的巨石后。
岸本身上那些破碎的手臂无力地瘫软着,核心处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坚持住,岸本……”
文彗声音沙哑,毫不犹豫地将刚刚“渔鼓”中凝聚出的、本用以续命的最后几颗愿力金丹,全部塞入岸本核心之中。
刺客,擅长暗杀。
不擅长正面战斗,她义无反顾的用尽本源去抵挡攻击。
“为了我值得吗?”
温润的生命气息稍稍稳住了岸本溃散的灵机。
就在这时,幻阵之外传来轰鸣!
“雕虫小技!给老夫破!”
李半夏的怒吼如同雷霆。
玉拂尘化作千丈银丝,狠狠抽打在幻阵屏障之上,整个山谷剧烈摇晃,石屑纷飞。
那层天然的水膜屏障瞬间布满了裂纹。
“找到你了,小老鼠。”
“兽心”青年轻佻的声音穿透屏障,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那枚血色钢弹再次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轰击在裂纹最密集处!
咔嚓——!
幻阵应声而碎!风雪再次呼啸灌入山谷!
三道恐怖的气息如同实质,瞬间将文彗死死锁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退无可退!绝境!
“命运之眼”:
“必死……”
文彗背靠冰冷岩石,面色灰败,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扫过志在必得的李半夏,狞笑的狼首妖魔,以及那个始终带着玩味笑容的“兽心”青年。
“命运之眼”在疯狂示警,死亡近在咫尺。
但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他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一直以来对自身力量、对职业权柄的认知,在这一刻被颠覆、重塑!
“渔鼓”、“青囊”……
它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愿力,不仅仅是治病救人!
它们锻造的初衷,是“定义”!
是定义何为“医”!是定义何为“病”!是定义救赎与毁灭的边界!
“原来……我一直都在被动使用它们的力量……”
文彗喃喃自语,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错了!全都错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扑杀而来的狼首妖魔,看向挥出拂尘锁链的李半夏,看向那枚悄然而至的血色钢胆。
他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避。
反而将体内最后一丝生机,连同刚刚救治村民、岸本后仅存的那点微末愿力,全部、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青囊”与“渔鼓”!
但不是祈求它们救命,而是……命令!
以“医师”权柄之名,以自身存在为祭,进行定义!
“我定义!”文彗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山谷,“此间之地,为我‘医域’!”
嗡——!
“青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瞬间笼罩整个山谷!
白光过处,规则仿佛被改写!
“我定义!心怀叵测,夺人生机者——为‘病’!”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呃啊!”
李半夏首当其冲,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他感觉自身苦修的精纯药香灵力瞬间变得滚烫灼人,如同沸油般在经脉中疯狂反噬!
那原本滋养自身的灵力,此刻竟成了最剧烈的毒药,疯狂破坏着他的道基!
他挥出的拂尘锁链瞬间崩散,整个人从空中坠落,痛苦蜷缩,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老鼠在窜动,疯狂汲取他的生命力——正是他之前暗中施加在村民身上的恶毒手段!
“不!我的力量!怎么回事?!”
狼首妖魔更是惊骇欲绝,它浑身缭绕的妖气、赖以生存的瘟疫本源,此刻竟倒卷而回,疯狂侵蚀它自身!
它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流脓,发出恶臭,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泼了强酸般滋滋作响,眨眼间就瘫倒在地,哀嚎着化为一片污浊血水——它散播的瘟疫,此刻百倍反噬己身!
“有趣!真是有趣的权柄!”
那“兽心”青年终于色变,他的血色钢胆在进入白光的瞬间,与他自身的联系被强行切断、扭曲。
那钢胆非但没有击中文彗,反而一个折射,以更快的速度轰向他自己!
同时,他感觉自己那颗经过无数次残酷改造、强韧无比的心脏,跳动猛地失控,时而骤停,时而疯狂擂动,仿佛要直接炸开!
他闷哼一声,体表血管根根凸起发黑,身形暴退,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言出法随!定义疾病!
在这片被“青囊”白光笼罩的“医域”之内,文彗以自身意志与权柄,强行修改了局部规则!
他将“恶意”、“掠夺”、“伤害”这些概念,直接定义为了需要被清除的“疾病”!
攻击他的手段,乃至攻击者本身,只要符合这个“疾病”定义,就会遭到“青囊”力量的无情反噬和清除!
然而,这逆天之举的代价同样巨大。
文彗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为飞灰。
生命、灵魂、意识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作为篡改规则的燃料。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虚无和冰冷在迅速吞噬他。
视线开始模糊,听觉也在远去。
“这就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吗?”
他最后看到的,是李半夏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化作枯骨,是狼首妖魔彻底化为脓血,是那“兽心”青年惊怒交加地撕裂空间狼狈遁走……
最后听到的,是身后千手岸本核心吸收金丹后,发出一声微弱却焦急的嗡鸣,无数破碎的手臂艰难地、一点点地试图重组,想要伸向他……
“……够本了。”
文彗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是稍微有些不甘心……”
他的身体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青囊”和“渔鼓”轻轻嗡鸣着,光芒黯淡,从半空跌落。
风雪依旧,山谷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李半夏残留的衣袍、妖魔的脓血,证明着方才惊心动魄的厮杀。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在那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中,一点微弱的、温暖的光芒忽然亮起。
“渔鼓”自行敲响了一声。
咚……
低沉,浑厚,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那些曾经被文彗救治过的村民们,无论是在田间劳作,还是在屋中休憩,此刻都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山谷的方向。
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内心深处,一股深切的感激、悲恸与最纯粹的祝愿,自然而然地涌现。
“愿大仙平安……”
“多谢神医……”
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却精纯的众生愿力,跨越空间,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注入那跌落在尘埃中的“渔鼓”。
“渔鼓”表面的光芒逐渐亮起,越来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