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您这是咋整的?”
林明生赶忙放下野猪,蹲下身查看。
老赵头苦笑着摆摆手,声音发颤:
“老喽,眼神不好使,一脚踩进了獾子洞……”
林晓峰二话不说蹲到老人身前:“赵大爷,我背您回去!”
“可使不得!你俩刚打完猎,累得够呛……”老赵头连连推拒。
“这山路黑灯瞎火的,您一个人咋行!”林晓峰揽住老人的胳膊,将他稳稳背在背上。
经过一场恶战的他早已筋疲力尽,此刻每走一步,膝盖都在打颤,后腰像被人狠狠捶了一闷棍。
林明生在旁伸手搀扶,不时叮嘱:“晓峰,不行就歇会儿,别硬扛!”
林晓峰强撑着挤出笑:“没事儿,赵大爷还疼着呢,咱们走快点儿。”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砸在枯草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山风呼啸着卷起枯叶,却吹不散他脊梁上的温度。
寒鸦在枝头惊叫着扑棱翅膀,仿佛也在为这一幕动容。
好不容易将老赵头背回生产队,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
队长林德生、村民林大海和林麻子匆匆赶来,围在三人身边。
“好小子!打猎辛苦不说,还惦记着乡亲,这觉悟,队里的年轻人都该学学!”
林德生重重拍了拍林晓峰的肩膀。
林大海竖起大拇指:“换作旁人,怕是早扛着野猪往家跑喽!”
林麻子跟着直点头:“晓峰这孩子,打小儿就实诚,将来准有出息!”
老赵头眼眶泛红,紧紧攥着林晓峰的手:
“好孩子,要不是你,老头子我非得在山上喂狼不可!走,去大爷家!给你炖白菜粉条,管够!”
林晓峰有些局促,挠着后脑勺:“赵大爷,这都是我该做的,饭就不吃了……”
“说啥胡话!你要不去,就是嫌大爷做得难吃!”老赵头佯装生气。
林明生笑着解围:“晓峰,你就去吧,我得赶紧回家看看孩子。”
他望向林晓峰的眼神里,满是长辈的欣慰。
一踏进老赵头家的木门槛,便听见灶房传来“噗嗤噗嗤”的风箱声。
老赵头的媳妇王婶正弓着背,往灶膛里添柴火,火星子顺着烟道往上蹿,把她的蓝布围裙都映得发红。
墙上挂着的搪瓷缸、竹编筲箕在光影里轻轻摇晃,案板上还堆着没切完的腌萝卜条,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辣椒末。
厨房里,土灶烧得正旺,金黄的火苗吐着信子,贪婪地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噼啪”的爆裂声。
大铁锅里,白菜炖粉条正欢快地翻滚着,浓稠的汤汁咕嘟咕嘟冒起大朵大朵的气泡。
吸饱了汤汁的白菜变得软嫩透亮,白胖的粉条在沸水中舒展着身姿,时不时地从汤汁里探出头来。
浓郁的香气混着柴火味直往鼻子里钻,还隐隐带着八角和干辣椒的辛香——那是王婶藏了半年的宝贝调料。
老赵头踩着满地的月光跨进厨房,蓝布棉袄上还沾着山草屑。
他揭开厚重的木锅盖,“轰”地一声,热气瞬间裹挟着香味漫过整个屋子,在窗棂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朦胧间,可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眼角的褶子里都藏着欢喜。
“来,娃!”
老赵头用豁口的粗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
粉条堆得冒尖,他还特意挑了几片吸饱汤汁的白菜叶盖在上面,“尝尝大爷的手艺,不好吃尽管说!”
林晓峰双手接过碗,蒸腾的热气扑得他眼眶发烫。
在凭票供应的年月,这碗没见着油星的素粉条,却是最暖心的美味。
他三两下扒拉进嘴里,烫得直吸气,腮帮子被烫得通红,却还含糊不清地说:
“香!真香!赵大爷,您这手艺能开馆子了!”
说话间,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在棉袄上晕开深色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