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利·查拉图事件簿——悲剧循环
……
名为西里斯·格兰杰的行尸走肉,正腐烂在阴影之中。
贝克兰德,西维拉斯场地下。
这座拥有古老历史的司法建筑是幸运的,它在残酷的神战中保全了大半主体结构,虽然在事后的修缮中一部分象征司法职能的结构被切除,经由后来的特伦索斯特人改造为了充满秘密与恐怖的禁区,但这座坚韧顽强的建筑,仍然代表了无数欲生而不可得之人仅有的正义。
看在这人类最淳朴、真挚情感之一的份上,不知名的牧师将西里斯安置在了这里。
天之主的光芒突破了终日不散的永夜与阴云,但人类的步伐总是慢于命运和时间。
供奉英灵的教堂尚未完工,牧师并不清楚西里斯的来历,作为一位谨慎称职的神仆,他不能犯下过错,即使是在无知的情况下也不行。
他能感受得到西里斯背后存在着秘密,孱弱的他没有和命运赌博的能力,为了不糊涂成为灾难和危险的帮凶,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员,保护性关押在有着大量非凡武装力量看护的西维拉斯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杰利·查拉图尤其认同。
“诡法师”快步穿行在阴沉压抑的石板走廊,他真的不知道,如果那名可靠的牧师把西里斯·格兰杰贴身监视,或者脑子一热送上通往本国的官方轮渡,他还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对于年轻的“诡法师”来说,一个克莱恩·莫雷蒂式的人物已经足够他头疼了。
禁闭室门前,杰利·查拉图脚步稍顿。
他的唇角上扬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旋即沉了下去,不见半点痕迹。
他果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杰利推开门,来自手中提灯浑浊的橙黄之光沿着门扉一寸一寸蠕动,好像终于得到自由的冷气,疯狂向着死寂的闷热地带冲锋,消灭它们眼前一切令人不适的因素。
“西里斯·格兰杰?贝克兰德桥六号谋杀案的受害者?”
常规到不能再常规的质询回荡在狭小但不逼仄的空间中,禁闭室的挑高很高,四面墙壁也铺设有柔软的垫子,甚至墙壁高处还有可以对特定灵性频率快速反应的壁灯,可不论是杰利·查拉图刻意友善的对待,还是这里已经优渥太多的环境,显然都未对现状起到一丝一毫的正向的作用。
西里斯·格兰杰如尸体一般,跌坐在角落,原本年轻富有生机的面庞比起谋杀案发生后的最初几日更为憔悴,肌肤病态的苍白衬托着野蛮生长的杂乱胡须,书写颓废与死气。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就像一幅画,也可能和历史中有名的几个雕塑有些许相似之处,杰利一时想不起来。
他笃定他一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面,有过类似的感觉,这种感叹——啊,原来人还能如此接近一具尸体……
目视着一动不动的西里斯,数个呼吸的沉默后,他忽然有了线索。
对了,那个供给他熟悉源泉的,就是他自己。
在南大陆战争结束后,一度被地下舆论加以“太子”头衔的克莱恩·莫雷蒂突然摇身一变,登上了“诡秘之神”的通缉令,从帝国刚刚接纳的罗斯德群岛英雄到无数怀疑包围的过街老鼠,只不到一天时间。
而他,一个小人物,作为尊贵的“太子”殿下的蹩脚拥簇,他的地位当然也是一落千丈。
当然,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帝国皇帝奥尔索诺一世的亲信——血族的“弦月”公爵奥尔南亲自督战,数位半神只为他与A两人而来,这放到哪去都是足够吹嘘的买卖。
冰冷无机的微笑覆盖在杰利·查拉图毫无波动的灵魂上,“诡法师”扫去自己最狼狈的一段时光,把那些一度迸发的轻生之类的念头统统甩在脑后,空闲的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
“咳。”
不和的杂音破坏了禁闭室岌岌可危的和谐,西里斯低垂的脑袋随着杰利悠悠然上移,挑逗般慢慢划过半圆弧度的食指,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
他的眼底里带着些惊愕,这让杰利十分满意:他本以为他的小猎物的状态会更糟。
如果西里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是糟了,现在这样反倒是活力满满的证明,杰利很喜欢这种反应,这让他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看起来你没有失控,真是好运。”
夸张近似咏叹调的语气,娇柔做作的因蒂斯式的用词,以及一点若隐若现的笑意,每一分要素都在戳动杰利·查拉图正在凋零的凡人之心。
他不期望他正对话的嫩鸟理解,他单纯是在发泄他的恶趣味。
毕竟,不论是那些已然远去的回忆,还是眼前人青涩面孔上缓慢绽放的恐惧,每一个都是莫大的享受。
“你是谁?”
六秒……杰利·查拉图默数六秒后,努力把自己揉在阴影角落的西里斯,故作镇定地发问了。
尽管杰利能够清晰看到他每一条因为恐惧而拧起的皱纹,每一秒都要比前一秒更加掩饰不住的惶恐,西里斯依然在幼稚的强装镇定。
他在担忧:所谓的失控,亦或者说,他所理解的……
腐化?
杰利记得克莱恩常把这个挂在嘴边。
这似乎是某种旧日时代对失控的另一种称呼。
可据他所知,那个时代并未有多少非凡直接存在于大地之上,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神话传说。
不过这并不妨碍杰利此刻用来利用旧日遗民那他读不懂的特殊心理。
“我是谁重要吗?”
杰利收敛微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无权知晓我的名号。”
他有意停顿,满怀愉悦与恶意,将那个单词吐出。
“异端。”
果然,蜷缩在角落的“尸体”陡然战栗。
西里斯几乎没有思考,本能般的辩驳道:
“不,我是无辜的!”
这个惊惶失措的年轻人从阴影中探出了头。
“我不是鲁恩人,也不是任何一个神明的信徒!
我知道,在你们的记录中我应该是另一个人,但不是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醒来就到了你们的土地上,在那之前我没有记忆也没有做过任何违背你们法律的事情!
我……”
西里斯突然卡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