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在电话那头一愣:“啊?”
“啊什么啊!”周部长笑骂道,“劳逸结合!你为**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才让你休息七天,这不是我周某人抠门嘛!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一部是怎么压榨科学家的!”
“这样,”周部长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我给你批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从明天开始算!”
“部长,这……这太长了,项目上……”
“项目项目!项目是重要,但你的身体比项目更重要!”周部长打断了他,“你就是‘神鹰一号’最大的本钱!你休息好了,项目才能搞得好!”
“这一个月,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就给我好好地放松!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去海南这个想法很好!那边空气好,环境好,就去那儿!我马上让办公厅给你安排专机和最好的食宿!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人过去就行了!”
周部长的态度,强势得让白杨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本来只是想请个短假,没想到部长直接给了个“豪华套餐”。
“部长,真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过去就行……”
“听我的!”周部长的声音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怀和不容拒绝的威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关上你办公室的门,回家收拾行李!这是命令!”
说完,不等白杨再说什么,周部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白杨拿着话筒,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感觉到,周部长是真的在关心他,这种关心,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他心中温暖,也不再矫情。
既然领导如此盛情,那自己就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个假期好了。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周部长,立刻按下了内线。
“小钱!马上进来!”
秘书小钱一路小跑着进来:“部长,您有什么指示?”
“第一,立刻以一部办公厅的名义,给白杨同志下发休假通知,假期,一个月!带薪,全额待遇!”
“第二,马上联系民航,给我协调一架专机,明天飞琼州三亚!就说是送特级专家去疗养,让他们务必保障!”
“第三,立刻致电琼州地方**和三亚疗养院,告诉他们,白杨所长要过去休养一个月,让他们做好最高规格的接待准备!安保、食宿、医疗,方方面面,都不能出任何纰漏!”
周部长一口气下达了三条指令,声音铿锵有力。
小钱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立刻挺直了腰板:“是!部长!我马上去办!”
看着秘书离去的背影,周部长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既然领导如此盛情,那自己就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个假期好了。
挂了电话,白杨在办公室里静坐了片刻,将脑中纷繁复杂的项目数据和技术路线图暂时清空。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一种久违的、发自骨子里的轻松感,如同暖流般包裹了全身。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十月的四九城,秋风已经带上了几分萧瑟的凉意,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
他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目光投向远方。
研究所里依旧灯火通明,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里的喧嚣与忙碌,暂时与自己无关了。
他没有再回办公室处理任何事情,而是直接锁上门,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走出了办公楼。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他朝着军属大院的方向走去。
当天下班时间,白杨回到了军属大院的家中。
与研究所那种分秒必争的紧张氛围不同,大院里充满了安逸祥和的生活气息。
炊烟袅袅,夹杂着各家各户传来的饭菜香味,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大人们隔着窗户的闲聊声,交织成一曲最朴实的人间烟火。
白杨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整个人的状态也从“白所长”切换回了“丈夫”和“父亲”。
推开自家院门,一股熟悉的饭香扑鼻而来,是红烧肉的味道。
“爸爸,你回来啦!”
一个清脆的、带着无限欢喜的声音响起。
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女儿白浅浅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从屋里飞奔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白杨笑着弯下腰,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
八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些分量,但对他来说依旧轻盈。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白杨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着问道。
“王老师今天没拖堂!还表扬我了呢!”白浅浅搂着白杨的脖子,献宝似的扬起小脸,语气里满是骄傲,“老师说我的作文写得好,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
“是吗?我们家浅浅这么厉害?”白杨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写的什么啊?”
“就写……就写爸爸你呀。”白浅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我写爸爸是个大英雄,每天都在忙着造很厉害很厉害的东西,保护我们的国家。”
白杨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平日里忙于工作,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没想到在女儿心里,自己竟是这样高大的形象。
“回来了?”厨房的门帘被掀开,妻子钱雯惠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青菜走了出来。
她身上系着围裙,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看到白杨,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又要等你到八九点呢。”
“提前下班了。”白杨抱着女儿走进屋,随口答道。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钱雯惠将菜放在饭桌上,又转身回了厨房,“浅浅,下来,让你爸歇会儿。”
“不嘛,我还要爸爸抱。”白浅浅撒着娇,不肯下来。
“好了好了,听妈妈的话。”白杨将女儿放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爸爸去洗手,你把碗筷摆好,我们马上开饭。”
“好嘞!”白浅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颠颠地跑去拿碗筷了。
晚饭很简单,三菜一汤,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饭桌上,白杨听着妻子说些家长里短,女儿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很少说话,只是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女儿夹一块她爱吃的红烧肉,给妻子盛一碗汤。
这种平淡而温馨的时刻,对他来说,是比任何荣誉和成就都更珍贵的慰藉。
夜深了,窗外传来秋虫最后的鸣叫。
白浅浅早已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熟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或许是梦到了白天的表扬。
卧室里,钱雯惠帮白杨掖好被角,在他身边躺下,台灯昏黄的光晕将房间映照得十分温暖。
“今天看你状态好像不错,不像前阵子,回来总是一脸疲惫,眉头都拧成个疙疙瘩。”钱雯惠轻声说道,伸手想去抚平他眉心那即便是放松时也存在的浅浅川字纹。
白杨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温热的触感让钱雯惠心里一暖。
“雯惠,跟你说个事。”白杨侧过身,看着妻子的眼睛,语气平静而认真。
“什么事?这么严肃。”钱雯惠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丈夫的这个表情,通常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单位给我放了个长假。”白杨缓缓说道,“一个月。”
“什么?”钱雯惠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月?怎么可能?”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忧:“是不是……是不是项目上出什么问题了?还是你身体……”
看着妻子写满关切的脸,白杨心中一暖,他知道,妻子和周部长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真心在为他担心。
他笑了笑,将今天下午和周部长的通话,原原本本地跟妻子学了一遍。
“……我本来只想请七天,结果部长说七天不行,太抠门,传出去影响不好。”白杨模仿着周部长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忍着笑道,“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一个月,还说是命令,必须执行。”
听完他的叙述,钱雯惠先是愣住了,随即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担忧化为了哭笑不得的无奈和深深的感动。
“这个周部长,还真是……”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对你可真是没得说。”
“是啊,部长是真正办实事,也真正爱护下属的领导。”白杨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