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镇城西十字街口,有一处茶馆。正值晌午,烈日高悬,茶馆内茶客满座,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袅袅茶香,茶客们或轻声交谈,或悠然品茶,一片闲适景象。
一楼大堂中,一位身着长衫、气质文雅的说书人轻摇折扇,稳步走上台,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全场,缓缓开口道:
“各位看官,今个儿,咱们一同聊聊咱西蜀那些奇人异事。”那声音醇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谈及西蜀奇人,便不得不提到在天水一一战封神的兰陵国师——高绥。”
此言一出,台下茶客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交头接耳。
有茶客高声应道:“兰陵国师,我知道,那可是咱西蜀的战神啊!”
说书人微微颔首,手中折扇一点,“不错,就是战神高绥。”
“这事啊,得追溯到二十五年前。彼时,无疆国来犯我西蜀,敌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暴虐无道,无数同胞惨遭毒手。”
说书人神色悲愤,语气加重,仿佛回到了那个惨烈的年代。
“无疆大军来势汹汹,更有数十名鬼道邪修操控厉鬼走尸,在暗中相助。西蜀军队难以抵挡,连连战败,城池接连失守,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天水一。”
“而天水一之后,便是西蜀都城,此城一失,国将覆焉。”说到此处,说书人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忧虑,茶客们也都屏气敛息,神色紧张。
“天水一之战,堪称西蜀存亡的关键。老国师遍求天下修士支援,奈何天道法则压制,又是国运之间的争夺,仙门修士难以干涉。加之无疆邪修阴险诡诈,寥寥几个前来相助的仙门修士,还被邪修阻拦在半路上。”
“老国师耗尽心力,各方运营,才在天水一拖住了无疆大军十日。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那时还不是兰陵国师的高绥,他一介文臣,竟挺身而出,在这十日里率领三千人的小队,直捣无疆国门,断绝了无疆军队的后援。”
茶客们听到此处,不禁发出阵阵惊叹,对高绥的胆略钦佩不已。
“高绥巧用声东击西之计,逼得无疆大军不得不回防;又施空城计,诱骗无疆大军,使其不敢再轻易攻击天水一。”
“谁能想到,这位刚刚弱冠年华、文官出身的高绥,竟将势如破竹的无疆大军耍得团团转,令其一度后撤。”
说书人眼中闪烁着光芒,对高绥的智谋赞不绝口,台下茶客也一阵唏嘘。
“西蜀与无疆的最后一战,可就是兰陵国师真正成名的那一战,打得却是格外惨烈。二十万西蜀将士出征,最终,竟只回来了五万人。”
说到此处,说书人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满是悲痛。
他折扇轻合,不禁泪湿眼眶,长叹一声,又接着道:“幸得兰陵国师足智多谋,设计将无疆那些邪修围剿殆尽。”
“否则,只怕活下来的人连五万都没有,我西蜀,恐也早已改朝换代啊!”
茶馆内一片寂静,茶客们沉浸在故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见气氛沉闷,说书人语调一转,忽而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兰陵国师不仅有勇有谋,还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闻言,台下茶客们瞬间来了精神,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
说书人见状,故意卖了个关子,轻抿一口茶,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据当年有幸见过兰陵国师一面的人说过,那可是副极为惊艳的容颜,英气与媚气完美并济一身。
常言女子为阴,男子为阳,阴柔生媚,阳刚显英。身为男子,他却有着近乎女子的美艳面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顾盼间皆是风情,教人过目不忘。”
说书人啧啧两声,似也在回味,又笑道:“兰陵国师长相极美,可也导致他在面对千万将士时威信不足,敌军轻视。故而对敌之时,他皆会戴着一副极为恐怖狰狞的面具,因此又被称为‘玉面罗刹’。”
就在茶馆里的说书人说得绘声绘色、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之时,茶楼之外,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轻晃了一下。拉车的马儿喷着响鼻,缓缓迈动沉稳的步子,车轮开始缓缓滚动,扬起细微的尘土。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突兀地从马车中传出,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欢儿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马蹄糕,听到声响,立马放下手中的糕点。她神色焦急,急忙取出手帕,递给那虽满头灰白发,但却面如冠玉的男子。
欢儿看男子紧锁的眉,又看那帕子上的血,小脸上满是心疼,她气鼓着小嘴,嘟囔道:
“公子,这里到底有谁在啊,您至于年年都来嘛。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日夜不停的赶路,无端受这个颠簸罪。”
男子轻抿薄唇,低垂着眼帘,眉间是抹不开的痛楚,攥着染血手帕的手白得过分。
良久,他似乎才缓过来,恹恹回道:“欢儿莫气,我身体无碍的。”
知道小丫头是担心他的身体,他虽有心解释,却连笑颜也无力挤出。
欢儿轻哼一声,显然没有消气,但见男子如此,还是起身将厚厚的白领银菊金蕊绣纹大氅披好在他身上。
欢儿一边为男子整理着大氅,一边鼓着腮帮又道:“不就是不归陵扫墓嘛,云亭镇的府衙又不是不会做事,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每次过来回去后您都要大病一场,卧床一两月,你自个受罪就算了,还累得我们担惊受怕。”
似是对小丫头的无礼习以为常,男子无奈扯了扯嘴角,他实在没力气回答她。轻合上眼,竟就睡了过去。
欢儿见此,也不气了,只不住叹息。世人皆知兰陵国师智谋非凡,霁月风光,可谁能想到,他如今不过就一个病痛不断,一步三喘气的病秧子。
婆娑河,竹楼。
明明身体消耗那般大,疲惫得紧,可南流景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难受。
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青云幻境中的临安城。
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打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南流景看到,那时年仅六岁的自己满脸泪水,双手紧紧抱着江叔越发冰凉的身体,无助而绝望的哭声被滂沱大雨吞没。
他站着,静静看着,无边的恐惧自脚底蔓延至全身,阴冷潮湿,令他摆脱不得。心口是一股难言的痛,让他无法呼吸。
他,好像生病了。若是不然,为何心口时不时便会痛。
“江、江叔,江叔……对不起……”他低声轻喃,可回答他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噗~”,喉间突兀地涌现出一股腥甜,南流景再无力压下,大口呕了出来。
看着在雨水中晕开的血水,南流景面露迷茫之色,他的身体何时这般虚弱?
左手手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楚,他抬手一看,只见上面有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低头看着剑痕,他迷茫的眼终于变得清明,想起来了,他在不归陵受伤,貌似伤得还挺严重。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直到记忆中出现一白发赤眸的人影,南流景脑子才彻底清醒过来。
“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