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倒下去的那刻,崔雪蘅的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看裴绥转过身子,像是又要往下一棵树走去时,她失控地尖锐大声哭喊。
“裴绥,裴绥,你住手,你快住手,那是你爸给我种的,裴绥,你这个疯子,疯子!你怎么敢……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裴绥望着倒在地上的梅树,缓缓直起身子,稳了稳粗重不稳的呼吸,抬手抹了把汗,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崔雪蘅。
似是在看什么垃圾似的,语气淡漠至极,“活不了就去死!没人拦着你!”
“你!”
崔雪蘅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怨恨这个儿子,但这么多年了,她觉得对他多少也是了解的。
他性子冷淡,对家里所有人都是淡淡的,但她知道,他心里是有这个家的。
以前她发病折腾他的时候,裴绥大多数是忍耐下来,平时对她也都是漠视,不予理睬。
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过和愤恨过。
她今天都不知道被他的话插了多少把刀子了。
“二少爷,你怎么能这样和夫人……”杜萍搂着崔雪蘅的肩膀,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
裴绥视线轻移,冷冷呵斥打断她的话,“她去城南你没有拦住她,也没有劝住她,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她发疯你也跟着发疯?事情轻重你个正常人分不清?就这样放任她去害人?你要是连这个都分不清,就趁早回家。”
“二少爷,你……”杜萍瞳孔颤了颤,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的动了动唇,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欲言又止地垂下了眸子。
崔雪蘅和杜萍亲如姐妹,她崩溃又愤怒地抓了把泥土狠狠砸在了裴绥身上,用尽浑身力气吼道,“轮得到你这个疯子来教育阿萍?”
“你知不知道这些树都是你爸给我种的,你怎么能……你怎么敢的啊,你就不怕半夜睡觉的时候你爸去梦里找你算账吗?你对得起……”
裴绥面无表情地偏了下头,躲过砸过来的泥巴,二话不说就转手把手中的军工铲狠狠挥打在两米开外的梅树上。
被削断的枝叶当即漱漱而落。
崔雪蘅心肝一紧,立即扑上去抢他的铲子,“你住手,住手!别再动我的梅树了。”
可裴绥充耳不闻,压根没让她碰到铲子,再次把她推开,军工铲便重重砸在那棵梅树上。
直到那颗梅树彻底变成光溜溜的树干了,他才停手。
“对不对得起都这样了,不服你就让他来找我,看他能不能把我一块带走,就没有人能碍你的眼了,我特么也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
枝叶四散,崔雪蘅觉得窒息,她那高高在上不肯低头的头颅,在裴绥的冷酷无情下,到底是低垂了下来。
她无力地塌下背脊,泪流满面,声音因激烈的喊叫已经变得沙哑了。
她卑微乞求道,“我错了,我错了,阿绥,我真的知道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求你了,别再伤害我的梅树了,那是你爸留给我的最后希望啊,求你了,阿绥……”
裴绥把军工铲狠狠插在地里,手肘撑在棍柄上。
他可笑地扯了扯唇角,“希望,你也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