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一般?别想太多了。”
李存孝远看着葛从周在雷海的洗礼下,一寸寸化为齑粉,并未就此放松。
元神之力全开,仔细感应着方圆百里内的生命,确认没有葛从周的气息,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别看他这一战很轻松,实际上宗师高手的生命力,完全是迥异于凡俗,超脱了常人的想象。
虽然不至于到大宗师滴血重生的境界,但因为精气神三宝合一,所以身体的每一块碎片,理论上都可能藏着相当的生命本源。
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对方偷偷溜走,然后潜伏修养,东山再起。
正因宗师如此难杀,加上其寿元绵长,看待世间万物的观点也已经和常人不同,所以历史上两军对峙时,投降跳反的宗师反而不在少数。
毕竟他们都能活接近两百岁了,这么长的时间,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所以宗师之中,往往也有几种极端,葛从周显然就是十分怕死的那一类。
他的法相和武学,又是分身又是偷吃,无不体现出这一点。
李存孝也是因为有灵宝在身,首先断绝了对方逃跑的可能。
其次,则是多亏了大成境界的《昊天上帝古文书》,赋予了他远超同级的强大元神。
宗师也好,大宗师也好,比拼的本来就是对天地之力的应用,看谁撬动地更多、控制更精细。
一百零八天罡地煞也好,重天修为也好,都是天平另一边的砝码。
而李存孝虽然还是宗师,但对于天地之力的控制,却已经直逼大宗师,何况还有道场手段在身,这才能对葛从周形成碾压。
“大秦太宗流传下来的秘法,的确玄妙”
“此战我才动用了一尊法相,若是十方救苦天尊加上龙尊王佛,只怕更加惊人。”
李存孝复盘着此战得失,感受着金刚杵当中煞气的增长,面露笑意。
踏上战场,就要有被杀死的觉悟,何况梁军的军纪一向差劲,可以说是一帮豺狼,别说四千,就是四万,他杀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不过为了拷问情报,他还是控制着雷池退却,等应龙直的亲卫自天而降,地上已经只剩百来个吓破胆的梁军士兵。
而马车牲畜,包括车上的物资,却是完好无损,可见李存孝元神之强大,操控之精妙。
无需吩咐,自然有亲卫将那些俘虏分开,一一审问。
李存孝则是捏着葛从周的神兵“吉祥果”,以自身真元和天地之力洗刷其中的污秽,顺便净化煞气残魂。
他有七宝莲花,就算舍一朵白莲给太乙真人重塑身躯,自己也还能化出三具分身,这件伤天害理的神兵自然是用不到。
话又说回来,自从他突破宗师,佛、道本尊皆成就法相之后,莲花化身的效果比起之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宗师的真元里,包含精气神,只要达到一定比例,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我”,能够离开本体独自行动。
当初还在宋州时,太乙和契此都用这种方式暗中保护过他。
只不过对于一般宗师,这个比例是比较高的,往往分出一具分身,自身的战力就会有明显下降。
所以,靠着邪法分出数具分身的葛从周才能闯出分身将的门头,因为这本身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李存孝本就有两尊法相,分出一尊来,他也还是宗师。
所谓的实力下降,只是相对于他本身而已。
而有了七宝莲作为载体,他的分身就能跨越更远的距离,并且在外活动的时间大大延长。
分身和本体之间,还可以共享所见所闻,不过这种消息传递并不实时,而且也会对真元造成额外的消耗。
“这件神兵的用料还不错,洗练之后,留着给光义打一件蕴养元神的神兵刚好。”
洗净煞气之后,手中的吉祥果重新变得佛光洋溢,隐隐有禅唱之声,每一粒果实当中,都有一个憨态可掬的童子。
收好神兵,李存孝正好走到马车旁,查看其中物资。
最宝贵最值钱的天材地宝前几批就已经运走,这里剩下的一批,虽然货量不小,但品质都不是很高,给二境三境武者使用倒是正好。
除了药材兵刃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金银财宝,粗略估计不下几十万两。
不管是拿来赏赐下属,还是重铸之后作为货币,都是不小的收获。
李存孝如今也可以说一句餐霞饮露,凡俗的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
然而当他揭开毡布,随意打量了一眼,却不由愣住了一瞬。
这一车中装的是些散碎的金银首饰,有发簪、耳环、戒指,甚至还有婴儿的长命锁。
做工粗劣,能看到明显的加工痕迹,材质不管是金是银,成色都较差,有的表面磕破后,露出了其中的铜色。
很显然,它们的原主应该都是些小有资财的平民百姓,一根簪子、一只耳环,说不定就是一家之中唯一的一件值钱物件。
李存孝沉默地拿起一块长命锁,只有成人两根手指粗细长短,上面模糊的字迹被血晕染。
他的元神是如此强大,握着这长命锁,脑海中似乎就看到了一群虎狼似的士兵冲进屋中。
男人怒吼着拿起棍棒,女人抱着孩子夺门而逃,然而一支箭矢从背后飞来,直接将母子二人贯穿。
下一刻,尸体被粗暴地翻了个面,染血握刀的手将长命锁扯断,一家人在狞笑中葬身火场
李存孝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吐出,将翻腾的心情强压下去。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真正的乱世中,尸骨无存的又何止公卿?烧为灰烬的又何止锦绣?
“将军.大王,拷问出来了。”
应龙直的亲卫感受到上司身上的低气压,小心地上前。
“说。”
“按照这些俘虏的说法,徐州各地搜刮来的物资,最后都是运往青州去了。”
青州
李存孝早就把天下河山烙印在脑海,闻言立刻反应过来。
河南道地势广阔,在天下十六道中面积也排在前列。
严格意义上,以徐州为界,西南边是中原腹心,东北边以群山为天然屏障隔出了沂州、海州、兖州、青州、密州、莱州、登州等东海七州。
因为近海且多山,此地盐业发达,重商而轻农,民俗与中原又有区别。
而青州的位置在徐州北方,就隔了一个沂州。
沂州西边的兖州本来被辽国拿下,不过李存孝出兵之前,听说银枪太师杨师厚率军反攻。
眼下大辽国师萨迦往北败退回齐州,转而攻击东边淄州,兖州又变成了秦王李思远和杨师厚的战场。
此时又得到了俘虏口中的情报,李存孝基本可以肯定,朱全忠的确是在往沿海一带收缩。
只不过对方到底是准备转战海外,还是有别的手段,那就说不清了。
“把情报传回陛下行在,另外让徐州兵马东进,汇合一处后,先取兖州,再下海州、密州,占据沿海。”
“大王,我们不去青州吗?”
手下的应龙直士兵忍不住抬头,李存孝能看到对方眼中对功勋的渴望。
既然梁军的大部队都在向青州进发,那按理来说,自然是去青州更容易立功,油水也更多。
但身为主帅,不能只看到战功,还要衡量每次作战的风险。
青州有大功劳不假,但说不定朱全忠这尊大宗师也在那里守株待兔,他现在不惧大宗师,但也不想和一位执掌灵宝的全盛大宗师交手。
尤其是,李存孝虽然名义上是大秦宋王,但心底深处,他对于河东阵营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李翼圣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豪爽性情,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利益权衡总是在个人好恶之上。
就像他能容忍耶律亿称帝,以兄弟之国平起平坐;倒退回几年前,对方同样故意放纵朱全忠偷袭太乙真人,以此逼迫楼观道退出京畿。
李存孝不相信李翼圣作为大宗师,对于老对手的动作会没有防备。
太乙真人对他恩重如山,正因如此,他对于元凶和帮凶,都绝不会有一丝容忍。
更不要说他投入河东之后,无论是李翼圣还是太保们,都只有利益往来,尔虞我诈,根本谈不上情分。
“伪梁逆贼凶顽,北方已经有秦王,我们去争功,难道他会无动于衷?”
“与其讨个没趣,不如继续东进,早日将各地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做这种实事,不比争几个头颅换功勋有意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