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张济的丧礼,刘辩便离去了,并未曾多逗留。
他是君,君在,许多人都会不自在的。
“殿下,回宫吗?”
问话的是董璜,典韦、许褚从不会问太子准备去哪里,只会默默跟随,刀山火海他们自相随便是。
“去廷尉大狱,孤想见见袁氏逆党。”刘辩回过身看向这座司空府,凝视着檐角低垂的白幡,喉结微动似有千言,最终却化为深深一叹,袖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司空公病逝,太尉公也病重,袁次阳这老匹夫却还活着。”
昨日杨赐听闻张济去世,本就卧病在床的他,不顾侍医和儿子杨彪、孙子杨修的劝说和阻拦,挣扎着坐起离开病榻,踉跄着走向庭院,独坐在庭院中饮酒,颤巍巍地斟满酒盏,还遥敬了张济一盏,神色哀痛,泪洒衣襟。
虽说杨赐与张济分属士人、阉党两大派系,日常多有争执,按说是水火不容的,但杨赐与张济也是昔日的好友。
固然杨赐因张济投身阉党而怒其不争,也因各自所代表的利益团体而争执,但往昔情谊却也不假。
如今斯人已逝,往日旧怨皆随烟尘消散,唯余心中情谊。
然而今日清晨,侍医来报,杨赐病情加重,本想带病吊唁的杨赐没能从病榻上起来,只能令儿子杨彪代他吊唁。
刘辩问了侍医杨赐的身体情况,得到的答案同样是药石无医。
与张济不同,张济是病情严重,而六十五岁的杨赐则是寿命到了,体内元气不足。
原本以杨赐的身子骨,只要不再忙于案牍,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应该还能扛个两、三年。
但杨赐病中饮酒,又在庭院中吹了晚风受了凉,病情加重又神思哀伤,即便用尽了名贵药材,却也只能吊着这条命,恐怕最多只能活个一年半载。
人哪,一旦对某个人心生怨恨,便会将生活中遇到的不快都归咎于那个人身上。
刘辩不认为自己即将成为天子,是天的儿子,就会没有这些常人有的七情六欲了。
张济病逝,杨赐病重,而袁隗还活着,这就是他的错!
随着车驾行至廷尉府大门,刚吊唁归来的郭图、法衍急急整冠束带,三步并作两步出府迎接。而廷尉崔烈尚在张济府上吊唁未归。
崔烈与张济亦是故交好友,别看崔烈是河北名士,以清直刚烈闻名,可他私下里与阉党的来往可不少,倒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孤要看看那袁次阳。”刘辩下颌微扬,话语略有些冰冷。
熟悉太子语调和性情的郭图自然明白太子的心情不佳,不敢直视太子的目光,垂首在前引路,脚步刻意放轻,领着太子来到了那座暗无天日的廷尉大狱之中。
愈往深处走去,环境愈发阴森可怖,刘辩左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配剑,右手微微抬起遮挡口鼻。
根据郭图的介绍,廷尉大狱之中亦是有所差异的,廷尉大狱是专门关押身怀官爵之人的。
而若只是暂时关押配合调查者,廷尉府也不会太过为难,牢狱的卫生环境还是较为整洁的,每日都会有狱吏来为之清扫。
但若是明确有罪之人,环境便恶劣了许多,但依旧不会太过恶劣,以防犯官尚未接受刑罚便病死在廷尉大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