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攸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只要司马炎不在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那就会有人来给自己说情。
或者是当年追随父亲的老人,或者是司马氏的族人。
至于司马炎会不会杀自己,司马攸同样也不担心。
因为他手下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能有比自己更了解刘谌的。
司马炎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笃定司马炎不会杀自己。
现在看来,和自己料想的分毫不差。
司马攸便把自己这些年和刘谌交手的细节展示给司马炎。
包括刘谌在占据陇西四郡之后的所作所为。
听的司马炎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作为蜀汉翻盘的最大受害者,司马炎这些年也一直致力于打探和蜀汉相关的消息。
他能分辨得出司马攸话里的真假,但正因为如此。
他才会感到更加的心惊。
因为司马攸嘴里描述的刘谌,要比他所了解到的刘谌可怕的多的多。
在司马炎的心里,刘谌不过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借着大汉的名头。
想要成就一番事业,这样的人在汉末那段时间里比比皆是。
而刘谌相较于其他人的高明之处,在于这个人会拉拢普通人的人心。
可偏偏这一点,是司马炎最看不上的。
两汉四百余年,再加上魏国这四十多年,合计近五百年的时间。
天下在大半的时间里都掌握在世家豪族的手中。
那些普通百姓不过是士族手里的工具,棋子而已。
他们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士族过的更好。
可笑刘谌居然把这些人当成宝贝。
须知道汉高祖是亭长出身,光武帝也是官宦世家。
大魏太祖乃汉太尉曹嵩之子,自己更是出自河内司马氏。
这些人中,可曾有哪个人是真正的百姓身份?
世上之事,从来都被士族所掌握,哪里轮得到那些普通百姓。
可在听完司马攸的这番描述之后,司马炎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当初刘谌对益州士族动手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刘谌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益州士族给推翻。
谁知道那次叛乱很快就被平息。
就连后来益州士族第二次叛乱,也同样没有泛起水花。
已经让司马炎心生诧异,觉得此人手段不俗。
但现在看来,这点诧异远远不够。
司马炎忽然想到此前刘渊在幽州作乱的时候。
原本他是很有机会把刘渊消灭在并州的,但最终被此人顺利逃脱。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刘渊当年在并州颇得民心,才让他的想法最终没有得以实现。
现在司马攸又拿类似的刘谌的事情说事,这让司马炎的心中顿生警惕。
可是他有点想不明白,刘谌这么做是为什么?
明明拉拢世家豪族,就能够更快更多的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比如钱粮、兵马,以及士族多年倾心培养的人才。
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就是一些百姓、土地和部分的权利而已。
这点东西和即将得到的好处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为什么刘谌要走上一条截然不同,且无比艰难的道路。
关键是现在刘谌走的还挺不错,这让司马炎百思不得其解。
人对无法理解的事情总会充满不解和恐惧,司马炎开始真正的重视起刘谌来。
挥了挥手,让人把司马攸暂且带下去安置,虽然他对司马攸痛恨,但现在明显不是处置他的时候。
“贾卿,接下来该如何做?”
咸熙九年,司马炎借大败刘渊之胜,请立司马衷为晋王太子。
同年,从荆州督造战船的贾充返回洛阳。
借着替大魏打造水师战船之功,司马炎将司马衷和贾南风的婚事提上日程。
贾充自然是喜不自胜。
当年司马炎一句话把两家子女的婚事定下,让河内司马氏和并州贾氏结为姻亲。
但接下来的几年里,贾充屡次起伏,甚至一度失去司马炎宠爱,不得不远离中枢,前往荆州做事。
现在司马炎旧事重提,贾充焉能有不同意之理。
因为亲事定的早,所以这些年该做的事早就陆续做完了。
两人的婚事也在咸熙十年的时候,顺利缔结。
贾氏和司马氏从今往后,再无分割之理。
因此司马炎对贾充也格外器重,那么多谋士,唯独贾充一人知道司马攸到洛阳的消息。
贾充舔着嘴唇想了很久,终于在司马炎即将失去全部耐心的时候,开口了。
并且一上来就给了司马炎一个大大的惊喜:
“臣敢请晋王进大位,开创新朝!”
听到贾充的话,司马炎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心中大怒。
司马炎肯定是想改朝换代的,这件事从他祖父那一辈就已经开始谋划。
要不是当年成济那个没脑子的当街捅死曹髦,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成皇帝了。
如今自己虽然贵为晋王,出入用天子銮舆,跟皇帝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可就是这个“几乎”,让司马炎只能是晋王,而不能是皇帝。
因为从他继位晋王之后,这些年的政绩实在是没眼看。
先是司马攸割据长安,后有刘渊起兵反魏。
虽然借着平息刘渊之事的名头给儿子的大位定了下来。
可这最后一步,总是差那么一口气顶不上去。
原本打算夺回长安,司马炎就厚着脸皮接受劝进,开创新朝。
可现在刘谌夺了长安,让自己的打算再度落空。
司马炎就是再不要脸,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个时候,贾充开口劝进,司马炎的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
但不等司马炎发火,贾充就赶紧说道:
“晋王若想对抗刘谌,就非要行此举不可!”
果然,司马炎满脸的怒气化作疑惑:
“哦?”
贾充道:
“蜀汉从来都是打着曹氏篡逆的旗号来号召天下人心。”
“如今刘谌打着大汉的旗号夺回长安,必然会令天下震动。”
“这个时候,再以大魏的名义对抗刘谌,必然会让晋王在道义上落入下风。”
“司马攸带回来的这道旨意,就是最好的明证。”
“若想不受道义之困,唯有再次改朝换代,彻底切断和前朝联系方可。”
“何况如今天下不安,皆曹氏失德之过,他们又有何资格忝居神器!”
听到贾充的话,司马炎心中不由得一动,但在一番思索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如今长安落入刘谌之手,孤有何功劳,敢行此事?”
贾充闻言心中大定,不怕你找借口,就怕你没有这个胆量。
和司马氏结为姻亲之后,贾充更进一步的想法就越发的激烈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怎么会不牢牢把握。
当年他能劝司马昭进位晋王,今日未必不能让司马炎改朝换代!
“晋王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