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上下滚动,她狠狠咬住下唇,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地理试卷上“青藏高原农业区位因素”的题目仿佛在向她挑衅,九月抓起红笔,在草稿纸上用力写下“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笔尖将纸张戳出浅浅的凹痕。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墙上摇晃,月光爬上她紧绷的肩膀,那些未落下的眼泪,最终都化作笔尖流淌的字迹,在试卷空白处开出倔强的花。
晚上十点半,教学楼的灯光如同被抽走的丝线,一盏接一盏暗下去,唯有复读班所在楼层还亮着零星的光。九月合上课本,和邻桌的小林、后排的阿雯结伴往宿舍走。月光倾泻在校园小路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是要把这一天的疲惫都延伸到远方。
夜风裹着春夜的凉意掠过发梢,轻轻抚过她们僵硬的肩颈,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弛。远处居民楼的灯火星星点点,有的亮得温暖,有的透着孤寂,每一盏灯下都藏着不同的故事。而她们的故事,正藏在翻烂的书页里、写满批注的试卷上,在这重复又充实的日子里,被时光细细书写。
回到宿舍,楼道里飘着泡面的香气。值日老师在门口催促着早点休息,声音里满是疲惫。九月的床铺靠着窗,月光透过铁栏杆在枕边洒下细碎的银斑。室友们大多还在挑灯夜战,台灯的光晕里,能看见她们皱眉背诵知识点的侧脸。小李正对着政治必修四的哲学框架图反复默写,小张咬着笔杆修改作文素材,而最安静的小林,已经把历史大事年表抄到了第三遍。九月掏出政治提纲,又默背了半小时,直到困意袭来。躺下时,窗外的月光愈发清亮,树影在墙上轻轻摇晃,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无数知识点化作繁星,在夜空闪烁。
周末的自习室比平日更加安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整齐的条纹。九月坐在角落,摊开厚厚的文综模拟卷。隔壁桌的女生正对着世界地图标注洋流走向,橡皮屑簌簌落在桌面上;斜前方的男生咬着笔杆,反复修改作文开头。整个自习室只有翻书声与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低沉的奋斗曲。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九月抬头望去,一群高中生正在操场上排练文艺节目,彩色的横幅在风中飘扬,欢快的音乐声随风传来。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九月怔怔地望着,去年此时的自己也正享受着高中最后的悠闲时光。而现在,那些自由与轻松的日子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却又清晰。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蛰伏,是为了飞向更高的天空。
四月中旬,模拟考试又如期而至。考场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监考老师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当试卷发下来的瞬间,九月的手心沁出冷汗,去年高考时的紧张感再次翻涌。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这只是检验,查缺补漏才能进步。”可当看到文综试卷上那道熟悉的“近代中国社会转型”论述题时,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她强迫自己先完成选择题,却在“19世纪末民族工业发展原因”的选项前停住——这个知识点,明明在错题本上整理过三遍。
考试过程中,九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草稿纸上先列出答题框架,再逐点填充内容。遇到卡壳的地理计算题时,她闭上眼睛,回忆着老师讲过的解题步骤,终于在最后一刻找到突破口。交卷铃响起时,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走出考场的瞬间,四月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梧桐树的清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忐忑。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里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有人红着眼眶收拾书包,有人兴奋地和同桌分享进步的喜悦。九月看着自己的成绩单,虽然总分有所提升,但文综选择题依旧失分严重。老高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模拟考的意义不是排名,而是让你们清楚自己的不足。剩下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别浪费!”放学后,九月独自留在教室,将错题本上的每一道题重新分析,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错误类型。窗外的玉兰树影渐渐拉长,而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如同新生的枝桠,正在努力生长。
四月的最后一周,教室前方的倒计时又变了,每个数字都像战鼓,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老陈每天都会在黑板右上角写下一句鼓励的话:“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把错题本翻烂,分数自然好看”……这些话语,成了他们疲惫时的精神火种。
某个晚自习,教室突然停电。短暂的慌乱后,有人点燃了蜡烛。摇曳的烛光中,老高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我当年读书时,连电灯都没有,只能点煤油灯学习。条件虽然艰苦,但心里有信念,就不觉得苦。”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你们现在的每一分努力,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开花结果。”
烛光映照着同学们的侧脸,九月看见有人偷偷抹泪,有人握紧拳头。窗外的夜风送来最后几缕春日的气息,带着希望与憧憬。她望着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互相讲解题目的课间,那些挑灯夜战的深夜,那些在操场上独自徘徊的时刻。
原来,复读的意义早已超越分数本身。在无数次与自己较劲的过程中,九月学会了咬牙坚持,收获了蜕变成长。这个四月,汗水浸透了试卷,挫折锤炼着意志,而勇气如同破土的新芽。他们怀揣梦想,步履坚定。九月明白,这段征程只是起点,未来还有更辽阔的天地,等待她用执着与热爱去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