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突然开口,从技术层面分析起来,
“我估摸着,这运河得开凿十四年才能通!这期间建奴不来捣乱?”
“再者,运河开通后,海水倒灌进周边农田,会把熟地变成盐碱地。”
“金州本就缺粮,这么一折腾,屯民连饭都吃不上,到时候怕不是要出乱子。”
“武之望只想着政绩,这些技术上的缺漏,他根本没算过。”
李国助听得连连点头,又追问:
“如此说来,这运河工程本就是个烂摊子,朝廷早晚得停?”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先前的做法,反倒可能会给武之望底气。”
韩溪亭忧道,
“方才议前三个议题时,为了让西扩申请、盐引之策能过武之望的眼,咱们哪条不是顺着运河工程说的?”
“承诺西扩后给运河供土豆、派屯民徭役,还要说屯堡能当运河的警戒哨。”
“这些话武之望定会记在心里,还会写进给奏疏里。”
“有了咱们的支持,他只会觉得运河能成,更不会知难而退了。”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先前为了商屯西扩、援东江等事,确实都把“配合运河工程”当成了讨好武之望的筹码,如今回头一想,倒像是给自己套了个枷锁。
“总督夫人说得在理,可事到如今,表面功夫还得做。”
袁可立摇头,语气沉稳,
“咱们大利湾商屯西扩的批文还捏在武之望手里,没他点头,西扩就是空谈。”
“不过,支持不代表要真帮他把运河建成,咱们大可以在暗地里使些绊子,既不撕破脸,又能把工程慢慢拖垮。”
李国助眼中一亮:“先生是说,阳奉阴违?”
“算是这个道理,但得做得不露痕迹。”
袁可立云淡风轻地道,
“表面上,咱们该应的承诺都应着,比如给运河供土豆,就按最低定数来,多一斤都不添;”
“派屯民徭役,只选些老弱妇孺,说是‘辽民刚迁来,壮丁要垦荒’,武之望总不能强征;”
“之前说屯堡当警戒哨,那就只派几个乡勇象征性巡逻,遇着点事就往登莱水师那边推,说‘乡勇非经制之师,恐难当大任’即可。
“至于暗地里的绊子,倒有几处可下手。”
他话锋一转,扫视众人,
“其一,让傅春在递西扩批文时,顺便给武之望递份‘运河物料核价单’,把冈石开凿工价、防海水倒灌堤岸花费都往高了报。”
“原本十两能办的事,报成二十两,就说‘辽南物资紧缺,价高难寻’。”
“阉党最忌花钱,魏良卿见工费估算涨这么多,定会派人核查,一核查就会发现工程缺漏大,说不定就会压着不批钱。”
“其二,让子先兄拟份《运河工技备考疏》,不用递上去,就托人在登莱衙门里传,把金州连海隘的冈石坚硬、泉涌沙陷、冬季结冰、海水倒灌的危害写得详细些,再提‘胶莱运河因冈石难凿半途而废’的旧事。”
“衙门里的吏员多是老油条,见了这疏文,定会私下议论‘运河难成’,这话传进武之望的耳里,他心里也会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