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和六年八月,关中平原上旌旗猎猎。
完颜纲率领的十万金军分东西两路越过渭水,如两把利刃,朝着北疆军控制区推进。
西路军在完颜纲亲自坐镇下,先后收复咸阳、泾阳,云阳。
东路军夹谷沙宁部亦势如破竹,拿下栎阳、三原、华原等城。
短短十余日,北疆军此前攻占的城池接连易手,渭水北岸的失地大半重回金军掌控。
邠州城头,一名汉军世侯跟随在完颜纲等女真将领身边,看着破损的城内建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都说北疆铁骑无敌天下,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朝着身边的一名女真将领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嘲讽北疆军的声音变得更大。
“那些北疆蛮子,除了节节后退,根本不敢与我大金铁骑正面交战,这一路过来,他们逃得比兔子还快。”
“闻名不如一见,所谓的北疆铁骑,我看就是浪得虚名。”
话音刚落,其他的士族出身的汉军将领们连忙附和:“张将军说得是。”
“虽说北疆人也用了火炮、神臂弩,骑兵冲锋也还算凶猛,可在咱们大金的步兵军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您看咱们的方阵,盾甲如林,长矛如刺猬,北疆骑兵冲了三次都没能冲破,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
“可不就得狼狈的逃窜嘛。”
“咱们大金铁骑所至,北疆人只能望风而逃。”
“哈哈哈哈!”
这一路北上,金军并非毫无阻碍。
北疆军在咸阳城外布过防线,在泾阳郊外发起过骑兵突袭,在华原城下动用了虎尊炮轰击金军阵列。
但完颜纲经验老道,深知北疆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始终让步兵保持严密方阵推进。
重盾手在前格挡箭矢与炮火,长矛手紧随其后防备骑兵冲锋,重甲骑兵则护在方阵两翼,形成“步骑协同、稳扎稳打”的阵型。
每当北疆骑兵佯装溃败,试图引诱金军骑兵脱离方阵追击时,完颜纲总能及时下令鸣金收兵。
他早年多次镇压草原部族叛乱,对游牧部族“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打法了如指掌。
任凭北疆骑兵在阵前挑衅,始终不为所动,只以缓慢却坚定的步伐压缩北疆军的活动空间。
面对这些汉家士族将领们的嘲笑,完颜纲却是脸色沉重,对北疆军始终保持着极大的警惕。
毕竟能覆灭夏国,能将完颜合达等金军精锐打的全军覆没的军队,岂能如那些汉人将领说的那么不堪?
无非就是西平府叛乱,后路断绝,牵制了北疆军的大量兵力。
再加上金军兵力更多,逼的北疆军不得不撤退。
“邠州城矮,又在之前的战事里被北疆人弄得多处破损,来不及修补,守不住。”
完颜纲不再理会那些汉家士族将领们,站在城楼下,看着士兵们清理城墙上的残砖,语气平静地对众将说道。
“北疆军把兵力都撤回了庆阳,看这架势,是要在庆阳死守了。”
“庆阳府城高大,周围又是黄土高原沟壑,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啊!”
一名女真将领皱着眉,语气中带着担忧:“咱们一路奔袭,士兵已有疲态,若是强攻庆阳,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代价自然会有,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完颜纲抬手指向城外的田野说道。
如今咸阳、泾阳这些产粮区都在金军手里,渭水北岸的秋粮再过一些日子便可收割,粮草充足,完全能和北疆军耗下去。
“大帅英明!”
众将齐声应和,可仍有将领还是建议道:“大帅,咱们得防着北疆人绕后。”
“那些草原蛮子,最擅长的便是长途奔袭,断绝粮路。”
鄜延路总管完颜合达的一万大军,就是被北疆人长途奔袭包了饺子,完颜纲自然警醒。
“这点本帅早有防备。”
完颜纲语气笃定:“我已命人在所有南下的要道上安排了探骑,每隔十里便有哨卡,北疆人若是想绕后,根本瞒不过咱们的眼睛。”
说着,他看向传令官问道:“东路军的进展如何了。”
“回禀大帅,夹谷沙宁将军已攻占坊州,正率军向鄜州进军,进展比咱们还快!”
众将闻言皆是惊讶,东路军的速度可以啊。
完颜纲却不意外,淡淡说道:“西平府的叛乱闹得厉害,北疆人不得不从关中抽调兵力回师平叛。”
“东路军面对的北疆军兵力少了,进展自然快。”
“咱们这一路能顺利收复这么多城池,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脸色沉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
“传我命令,让夹谷沙宁多派骑兵巡查后路,务必警惕北疆人的偷袭,切勿贪功冒进。”
“末将遵命!”
金军在邠州休整一日,补充了粮草与箭矢,次日清晨便继续北上。
五日后,庆阳府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城头上,一面金色日月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北疆大都护李骁的帅旗。
完颜纲勒住马缰,抽出腰间弯刀,指向庆阳城头:“将士们。”
“北疆蛮酋李骁就在城中,拿下庆阳,抓住李骁者,连升五级,赏万金,封万户侯。”
“随我杀!”
“杀!杀!杀!”
重赏之下,金军士兵们瞬间沸腾,数万士兵如潮水般朝着庆阳城涌去,盾牌组成的阵列如移动的城墙,一步步逼近城头。
可就在金军即将抵达城下时,庆阳城头上突然响起震天的轰鸣——十几门神威大炮同时开火。
“轰!轰!轰!”
紧接着,城头上又响起“咻咻”的箭矢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神臂弩箭如暴雨般射下,穿透了金军的盔甲,将士兵们钉在地上。
“继续进攻!不许退!”
完颜纲厉声下令,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阴冷的声音喝道:“只要攻破庆阳,抓住李骁,人人有赏。”
另一边,东线战场的夹谷沙宁正率领四万金军,沿着洛水一路北上。
此前,他们已攻克蒲城、白水、坊州等地,北疆军退守三河镇布防。
这里是洛水、华池水、沮水三条河流的汇聚地,河道纵横,地势险要,北疆军在此筑起了简易的防御工事,阻挡金军前进。
“不过是些丧家之犬,也想挡住我大金铁骑?”
夹谷沙宁勒马立于河岸,看着对面的北疆军阵地,语气中满是不屑。
他挥手示意士兵进攻,可刚一靠近,北疆军阵地上便响起了密集的弩箭与炮声。
神臂弩箭如飞蝗般射来,虎尊炮的炮弹在金军军阵中炸开。
夹谷沙宁看着麾下士兵死伤惨重,气得咬牙切齿,怒骂道:“该死的夏国。”
“若不是那些党项秃毛狗,被北疆人夺走了神臂弩的技术,咱们怎会打得如此艰难。”
世人只知北疆铁骑天下无敌,却不知北疆军的武器早已领先于时代。
神臂弩射程远、穿透力强,虎尊炮轻便易携、威力惊人,更有恐怖的神威大炮,威力仿似毁天灭地。
这些武器让人数更少的北疆军,在防御战中占据了绝对优势。
金军虽人数众多,却在北疆军的武器压制下,寸步难行,三河镇的河道中,漂浮着无数金军的尸体与残破兵器。
而与此同时,在沮水河谷下游,一队金军探骑正坐在树荫下闲聊。
“你说前面三河镇打得怎么样了?”
“咱们守在这里,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哪有立功的机会啊!”
一名探骑抱怨道,手中的长枪随意地靠在树上。
“谁知道呢?听说北疆人武器厉害,夹谷将军怕是要费些功夫。”
“要我看,北疆军就那点兵力,都被咱们大军主力抓的死死的,哪有多余兵力绕道后方袭击粮道?”
“咱们铁定白等。”
“待在这里总比去战场上跟北疆人拼命的好。”
一群探骑待在河道旁,吃着干粮,准备午憩。
可就在这个时候,领头的士兵忽然睁开了眼睛,眉头紧皱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远处的丛林中,传来阵阵的树叶沙沙声。
仔细望去,隐隐的似乎能看到一两道人影浮动。
金军探骑脸色大变:“不好!是北疆人!”
话音还没落下,远处丛林中便射出密集的箭矢,瞬间将他们射倒在地。
“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侥幸没有中箭的则是慌忙的骑上马准备逃跑。
而这个时候,一队身穿黄甲的北疆骑兵从丛林中杀出。
弯弓搭箭,追赶上逃跑的士兵,将其斩杀。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仔细检查了金军探骑的尸体,确认无一生还后,对着身后的士兵下令:“继续前进,务必隐蔽行踪。”
不久后,一支庞大的北疆骑兵军团沿着沮水河谷而来。
士兵们都穿着简单的单衣,将黄甲挂在马背上。
这支军队,正是李骁亲自率领的北疆第一镇主力!
李骁故意让北疆军在庆阳与三河镇摆出死守的姿态,引诱完颜纲与夹谷沙宁分兵进攻。
自己则率领主力,从宁州的延川水河谷进入子午岭,横穿山头,再顺着子午岭东侧的沮水河谷向下,悄悄抵达东线战场。
完颜纲虽一直警惕北疆骑兵绕道后方断其粮道,却没想到李骁的真正目标是东线的金军。
东路金军虽进展迅速,却缺乏完颜纲那般沉稳的指挥,且兵力相对较少,正是“先易后难”的最佳目标。
只要能集中北疆的优势兵力,将东路的四万金军围歼,便能打破金军的双线进攻,甚至反过来包围完颜纲的西路军,彻底决胜关中战局。
……
三河镇的战场上,金军的进攻再次被北疆军的神臂弩与虎尊炮压制。
夹谷沙宁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河道中漂浮的士兵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