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的哀鸣,像一根极细的冰丝,顺着晨风钻入孟云的耳蜗,一路缠上他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丹经里一句很冷门的话——
“器有双噬:一噬其主,二噬其情。”
这铃,原本是刘玉龙母亲的遗物;如今它认了刘梦娜为主,却在“溯月功”倒卷的瞬间,把另一段因果种进了孟云的丹田。
那道被强行拽走的月华,此刻正贴着他的金丹,凝成一枚半虚半实的“霜轮”,像一柄尚未开锋的剑胚,静静悬在丹火之上。
刘梦娜也看见了——她比孟云更早看见。
溯月功本就能内视他人经脉,何况两人手心还扣着同一道月痕。
她“看见”那霜轮里,蜷缩着一道极淡的魂影:女子轮廓,小腹微隆,双手护在脐前,像护住最后一盏灯。
“……是我娘。”
刘梦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死的时候,把未出世的妹妹也封进了剑匣。”
孟云指尖一颤。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刘蓝云非要她嫁给刘玉龙——那不仅是一场宗门联姻,更是一次“血偿”:刘家两房,各献一个血脉,去补全那柄“寒霁剑”的器灵。
刘梦娜是长房独女,她的婚姻,从落地起就是祭品。
“还有三月。”
孟云抬头,望向东方已露出鱼肚白的天际,“三月后溯月大典,他们会在‘月井’里完成魂契——到时候,你娘和未出世的妹妹,都会成为剑灵。”
“而我,”刘梦娜苦笑,指尖描过他眉心那一点因连日炼丹而灼出的朱砂,“会被当成‘人鞘’,让寒霁剑彻底圆满。”
她说得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孟云知道,她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已把掌心掐得血肉模糊——十六岁的皮囊,终究遮不住二十六岁的心。
“来得及。”
孟云深吸一口气,丹火随呼吸猛地拔高三寸,将那枚“霜轮”裹住,“我把驻颜丹废了又炼,其实一直在试一条偏门——”
“以丹替命。”刘梦娜替他补上后半句。
她抬头,眼里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少年意气,“我陪你疯。”
……
当日子时,炎火宗后山·葬剑谷。
此地是宗门丢弃残剑的深渊,终年阴风怒号,剑意如鬼。
孟云布下“九幽匿形阵”,以残丹为阵眼,将两人气息与万剑残怨混在一处。
刘梦娜盘坐在阵心,褪了鞋袜,赤足踩在一方玄冰之上——冰里封着那半截“静神封脉针”,针尖正对她足底涌泉穴。
孟云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铜炉。
炉身刻满扭曲的“回”字纹,像一张张挣扎的人脸。
这是他偷偷以“剑息丹”碎片,混合自身七成丹火,炼了三天三夜的“逆命炉”。
炉火不是赤色,而是一种幽邃的、吞噬光线的黑。
黑火舔上玄冰的瞬间,冰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裂响。
“会很疼。”
孟云最后一次提醒。
刘梦娜却只是伸手,指尖划过他下眼睑那道因连日不眠而生的青痕,“比你炼剑息丹时,把自己反噬到吐血,还疼么?”
孟云沉默,忽然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很轻,像丹炉上飘过的第一缕药烟。
“起!”
黑火轰然暴涨,化作九条火龙,顺着玄冰裂缝钻入刘梦娜足踝。
她闷哼一声,后背弓成一道濒死的月弧。
溯月功自发运转,霜轮从她丹田被强行拽出,悬于逆命炉上方,与黑火撕扯。
孟云同时掐诀,一口咬破舌尖,混着心头血的丹火喷在炉盖——
“以吾之炉,替汝之命;以吾之丹,斩汝之契!”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