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主楼那些破碎的彩绘玻璃窗——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那些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巨兽的獠牙,窗框则像是一个个被强行撑开的咽喉。
整栋建筑仿佛正在无声地尖叫,而他们就是这场噩梦的唯二见证者。
窗棂上残留的彩绘颜料剥落,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质结构,虫蛀的孔洞排列成诡异的笑脸,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穿过庭院时,枯萎的草丛中不断传来"沙沙"的响动。
那些足有半人高的荒草间,隐约可见苍白的手臂轮廓时隐时现。
这些虚幻的肢体没有实体,却会在人经过时做出抓取的动作,仿佛三百年来所有献祭者的怨念都凝结于此,在风中徒劳地挥舞。
薇拉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只是将皮衣领子竖得更高——上等小羊皮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器,残片上刻着模糊的符文,每一道裂痕都像是一道伤疤,诉说着曾经的祭祀仪式。
生锈的铁门在推力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铰链摩擦的声响划破晨雾,如同指甲刮过玻璃。
就在铰链断裂的瞬间,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
德比庄园的主楼被靛蓝色的火焰吞噬,那些妖异的火舌不是向上攀升,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地面游走,精准地避开某些刻有符文的石砖,又疯狂吞噬着特定区域。
浓烟在晨曦中扭曲成螺旋状,隐约构成一个巨大的、正在俯视他们的模糊面容,五官轮廓如同融化的蜡像,不断变幻形状。
在二楼尚未倒塌的窗框里,约瑟夫·德比的身影清晰可见。
这个刚刚摆脱三百年诅咒的男人,此刻正以贵族式的优雅向他们鞠躬。
火焰舔舐着他的衣角,却奇异地没有蔓延到身上,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
他的头发在火光中变成金色,面容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当主楼最终崩塌时,他的身影如同被擦除的粉笔画般,在耀眼的火光中渐渐淡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最终消失在浓烟之中。
"他........."薇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热浪掀起她的银发,发丝间闪烁的微光在空气中留下流星般的轨迹。
某种超越语言理解的悲伤突然攥住她的心脏——那不仅是对于约瑟夫的怜悯,更是对所有被困在时间牢笼中的存在,一种源自本能的共情。
她感到眼眶发热,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咬着下唇,直到嘴唇发白。
李长生没有解释,只是用戴着银戒的手做了个继续前行的手势。
戒面上的光芒正在逐渐内敛,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纹路深处有银色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如同被禁锢的星河,每一颗光点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他的步伐沉稳,靴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如同某种古老的节拍,在寂静的晨雾中回荡。
返程的小路渐渐被晨光照亮。
李长生的靴子踩过泥泞的路面,留下的脚印却会在几秒后诡异地自行消失,仿佛大地在拒绝记录他们的行踪。
泥土中混杂着烧焦的气味和某种甜腻的腐朽味,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地下传来的微弱震动,像是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他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不断浮现出记忆的碎片:印斯茅斯教堂地下室里那些长满鳞片的尸体、犹格·索托斯由亿万光球构成的身躯、深海宫殿中那根粉红色的稚嫩触须...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拼图的一角,而现在,他终于隐约看到了整个图案的轮廓,一个超越凡人理解的宇宙图景正在脑海中展开。
薇拉跟在他身后半步,额头上的银色印记持续散发着微弱热度。
这个由李长生的力量留下的烙印,此刻正与银戒产生神秘的共鸣。
通过这种联系,她感知到了一些超越语言的讯息:扭曲的星空、呢喃的深渊、还有那座由活体建筑构成的宫殿...
按理说这些景象足以摧毁常人的理智,但薇拉却感到一种诡异的归属感,仿佛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能感受到李长生思绪的波动,那些困惑、决心和对未知的探索欲望,如同潮水般传递过来,让她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当林间小径转向通往城镇的大路时,李长生突然停下脚步。
晨光从侧面照来,在他脸上制造出戏剧性的明暗分割——光亮的那半边脸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峻,阴影中的半边则隐约浮现出鳞片状的纹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凝视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戒心处的紫色雾气正在形成微型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低沉的嗡鸣。
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本能在告诉他,这些收集到的银色光点,很可能是通往更高维度的钥匙,是打开宇宙奥秘的关键。
"异常事物调查所..."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迷雾。
他需要一个合法的伪装来接触更多超自然事件,一个能够系统性地收集这些神秘能量的据点。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回荡,仿佛自带一种神秘的力量,让银戒也随之共鸣,发出轻微的震颤。
"我打算开一家事务所。"李长生直视着她的异色双瞳
"好。"薇拉的声音异常坚定,她迎上李长生的目光,异色双瞳中闪烁着光芒,"我们开一家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