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千秋宴的开始,赴宴的贵人大都前往了正院。
今日也不知为何,陈忆源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但也说不出个缘由。
她站在池上的游廊边,指尖无意识地搭在朱红的栏杆上。
指尖触到细微的木纹,目光却落在廊下粼粼的池水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想到前些日子陈国那边传信来说二皇子在私宅葬身火海,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原本还想借着他把那几个碍眼的老臣除掉,没想到他这么没用,怕是自己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一瞬的暗潮后,她收回目光,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不过他死了也好,猎犬养得久了,一旦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想挣脱缰绳反噬主人。倒不如趁早处理干净,省得将来掌控不住,反倒咬伤了自己。
水面飘零的粉白色花瓣一片叠着一片,随着平缓的波纹起伏,像是撒下的一捧碎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边缘微微蜷曲的弧度像极了裙裾的褶皱,远远看去,仿佛有位无形的佳人踏水而过,裙摆曳地,带着沁人的香。
陈忆源正在廊上走着,很快她便停下了脚步,似发现有人正跟踪自己。
还未等她转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已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将她拽向身侧一间空置的茶间。
“你是谁?”
房门“砰”地一声撞闭,落锁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陈忆源被拽得踉跄半步,稳住身形时,脸上已染了几分惊惶。
只见男人身着一身繁复的戏服,脸上画了脸谱。可哪怕脸上的脂粉油彩抹得再厚,也难以遮住他脸上如藤蔓般的疤痕。
见她震惊的盯着自己的脸,陈颂影难堪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焚毁的右脸。
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皮肤时,他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阿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二哥呀?”
陈颂影发出粗哑至极的嗓音,每说一个字都似有刀在割他的喉咙。
他在陈国遭人暗算险些丧命,可即便留下了一条命,他的脸已然被烧毁。
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让人看的都觉得恶心害怕,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父皇是再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他的前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自己一朝失势,朝中不知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他那些个兄弟更是急着要抢他这条命。
陈颂影本也想一死了之,至少还能死得利落些。
可他心中始终放不下一人,哪怕千辛万苦,他也一定要来看她一眼,亲自见到她过得好,自己的心愿才能了了。
好在老天爷对他也算不薄,没想到刚来到这里就遇到江国的千秋节,他扮作戏子顺利蒙混进来,又从其她人的谈话中得知她在这里。
一刻钟后,看着茶桌上的白瓷杯飘出浅淡的热气,陈颂影坐在陈忆源对面,半边身子陷在窗棂投下的阴影里。
他总不敢抬眼看她,怕她瞧见自己这副恶心模样。
明明自己被人害成了这样凄惨,可他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怕她责怪自己不该来江国找她,更担心她会对自己失望。
“阿源……你还好吗?”
牢牢的将自己裹在阴影里,他问得小心翼翼。
陈忆源冷冷扫了眼他紧绷的臂膀。
“我当然好,你看不出来吗?”
她回答得很是敷衍,语气尽带嫌恶,仿佛根本不愿多跟他说话。
陈颂影神色暗淡了几分,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自己对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他不信她心中一点都没有自己。
胸腔里那点不甘的火苗还在跳,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竟泛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