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府里给各房发放针线份例的日子,杏儿和四儿被桃红安排去领的只是针头线脑和布料边角,手持的两个笸箩也便足够,可巧院里日常浣衣的地方就在前院西屋的边上,两人回屋时很自然地也就瞧见了小莲。
两人各拿一个笸箩,杏儿的搂在身前,四儿的卡在腰间,这一看刚才去拍小莲的必然就是四儿了。
果然,四儿一见小莲哆嗦着回头,立时抬手指着对杏儿笑道:“瞧瞧,我就说她必是被罚,也不知关去的哪里,胆子都吓没了,碰这一下,恨不能飞出外头去。”
小莲确被吓到,但这会儿瞧真来人,也还是红着眼睛向两人道了声“两位姐姐好”。
杏儿巴不得快点把东西放下,本就无意要吓唬小莲,不过是被四儿硬拉了来,再看眼前小丫头的模样,对四儿扔下一句“拿了一路你也不嫌沉”便就先行往屋里去。
四儿大了小莲两岁,也是个欢脱的丫头,见杏儿先走了,却也不忙,只撵去一句“马上来”便还凑近小莲,状似神秘道:
“都好几天没见着你,姐妹们还以为你被调去哪里享福了。快说说,这是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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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去了?
小莲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那天海棠姐姐只是把她暂时领去西跨院的小屋,说安静等着莫要声张,谁想才过了一会儿却见沈妈妈亲自来开门。
虽说当其时同样在场的沈妈妈已然知情且未有具体表态,但就开门时的样子来看,她也实在拿不准妈妈的决定。
而后就是被沈妈妈带着去了大厨房后头跟柴房相邻的杂料间,没再多一句呵斥,只打了顿手板后就命她跪着,妈妈则锁上门就走。她就一个人在里头跪着,直到外头全黑,人声全无,想着自己多半也就要在后半夜被人牙子提走,却连哭都不敢出声,没想到一晚上安安静静,她就这么饿了一夜,直到鸡叫白。
天亮后沈妈妈倒是又来过一趟,也不跟她多说,只让她先跟柴房干几天活,哪都不许去,更不许跟人多嘴讲话。
早都听过府上其他姐姐说,不是当场撵出去的丫鬟,一般也是在夜里被提走,半夜来的人牙子,都是赶着一早出城卖去外地,即便没有被半夜带走,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从这种人家里被撵的,几乎不可能再被带去什么正经人家干活,故而白天来的牙子,会把人瞧得更仔细,挑着相貌分个三六九等,长得好的年纪小的卖去娼寮妓院,次之及不足的会去哪里更是不敢再想。
接下来的几日,劈柴搬柴,扫地清灰,不敢马虎省力,也没敢踏出柴间半步,提心吊胆到了今天早上,才又见着沈妈妈,这回妈妈仍旧没有说话,来了就是又一顿手板,末了才跟她说:
“别的我也不再多说,这次的事,你心里有数,在这家干活的下人,那也是别人看来有福气的,你若再不珍惜,只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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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见小莲呆愣愣的没有回话,觉着好笑,抬肘朝小莲的胳膊就是一撞:“哎!问你话呢,难道真叫我把魂儿拍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