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瑛心机深沉,奈何谋计成空以致身陷囹圄绝境,如此情境之下,便不论她这番话是存心想在临死前往他心里埋下疑窦的种子,还是确出自她信念之规劝,他都只会将其视为扰心乱语,剥除旁外不予思索。
乱世之争、血骨铺路,毕竟容瑛原本便是这个时代典型的轻以人命为棋子的权贵,这种话当然也说得轻巧。可他却不想成为这样杀孽深重的人。
慕辞自小长于君王权术之下,他的生父镇皇便是如容瑛所言那般野心勃勃的虎狼之君。故而他与花非若初识之时,才会对这位颇是与众不同的女帝感到诧异,世人皆视之为重的帝王权术在他身上却就只如笑说轻谈一般,否则如此这般谋叛之举要是置于别的君王眼前,只怕早都已列数着九族,屠人逾千了。
却偏偏就是这样的他才会令慕辞不由得心生忧愁。尽管容瑛今日所言不无偏激,然她道出的乱世之争确是当今天下的残酷。他自己虽已习惯了这样的残酷,却偏偏怕此落于花非若之身。
“嗯?”
听见他发了一语疑声,慕辞即回过神来,却见他瞧着手中一份契文蹙了眉。
“这是维达的文字吗?”
慕辞接来一阅,点了头,“确是维达之文,不过……只是一份买卖契约。”
“买卖何物?”
“海路通途,应是为了输运何物。鬼市生于海上,原本便是海寇、黑商等联络所成,此中自然不乏维达人。这份契文大约便是曲悠雇佣维达黑商所就。”
“原来如此。”
三年前那几艘被设计摧沉于阜水的金甲船中所载战械亦有不少归于同远侯之囊,想来便是借此维达黑商从水路运往。
“先前未曾深掘时不知,如今细细究算下来,借着那些江湖势力窃探进来的维达势力似乎还真不少……”
虽然至今为止,花非若都暂且没有发现这些维达势力和目前发生的大事有直接牵连,可他们却像扫不尽的蛛丝似的,总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除了这份契文之外,可还有其他维达书信?”
“没了,其他便都是与不应城或南方通络的书文。”
将此匣中全部书文都大致检查过一遍后,花非若便将其物全部收归盖好。
“诸侯叛乱之事至此便算是平息了,接下来再去收拾一下不应城就差不多了。”
“你要攻打不应城?”
见他问得似有诧异,花非若却为一笑,方才解释:“先前与段也谈判时曾答应过他城主的条件,眼下诸事已了,就该去履行承诺了。”
慕辞了然宽怀,“若段也能顺利登临城主之位,于你而言当有益处。”
听了他这话,花非若却笑了起来,“其他都不强求,只要他们别再总来捣乱就挺好了。”
见他又复了寻常戏谑轻松之貌,慕辞眼中也应显了笑意,“也是。”
“正好朝云之军还驻扎白风城,届时便邀之同往不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