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的粼粼波光与灵鱼的斑斓色彩,终究被一份由紫宸宫女官徐姑姑亲自捧来的明黄奏疏所取代。徐姑姑步履沉稳,行至九曲回廊深处,在距离帝后二人约十步之遥处停下,躬身垂首,双手高举过顶,托着那份盖有枢密院与吏部双印的文书:
“启禀陛下、王爷,北疆善后专司及吏部、户部联名呈上《察哈尔新域官吏初定考绩并请旨擢迁疏》,恭请陛下御览御批。”
池畔的闲适氛围为之一凝。秦玲脸上的轻松笑意缓缓敛去,如同收起羽翼的凤凰,瞬间恢复了女帝应有的端凝。她松开挽着孔衫的手臂,身形站定,目光落在徐姑姑高举的奏疏上。
孔衫亦收回望向池鱼的目光,神色沉静如初,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丝洞悉世事的锐利。他负手而立,玄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如同池边一块沉默的礁石,静静等待着。
秦玲抬手示意。徐姑姑立刻上前几步,恭敬地将奏疏呈到女帝面前。
秦玲接过,并未立刻打开,修长的玉指拂过奏疏封面上那方鲜红的“捷”字火漆印记——这是《北疆善后事毕奏捷疏》用印后,专司新呈文书的特殊标记。她指尖微动,挑开封口,取出内里厚厚一叠考绩名录与擢迁建议,目光如电,迅速扫过。
奏疏内容详尽,条理清晰。开篇便是周文渊与郑元清对北疆新设三府九县各级官吏上任月余来的考绩总评,优劣得失,条分缕析,笔锋老辣,直指要害。其后附有枢密院副使丹与兵部侍郎气玄联署的评语,着重于地方治安、军地协调及对朝廷新政的推行力度,字里行间透着武将特有的刚硬与效率。最后,是吏部根据考绩结果提出的擢升、平调、贬黜乃至锁拿下狱的建议名单,以及户部关于相应俸禄、职田调整的附议。
秦玲看得很快,显然对奏疏的框架和核心内容早已心中有数。她的目光在几个关键的名字和评语上略作停留,凤眸中掠过思量的光芒。片刻后,她合上奏疏,并未传阅给身侧的孔衫,而是直接对徐姑姑道:
“周、郑二人考评公允,丹与气玄评语切中肯綮,吏部、户部所拟处置,亦属允当。就这样办了吧。”
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方才浏览的并非关乎北疆数十位官员前途命运、甚至生死的重大文书,而只是一份寻常的日程安排。
“遵旨。”徐姑姑应声,早有随侍的小太监无声上前,在回廊的石栏上迅速铺开明黄的宣纸,备好朱砂御墨,将一杆通体紫檀、笔锋如刃的御笔呈上。
秦玲接过御笔,笔尖饱蘸殷红朱砂。她并未坐下,就着石栏,手腕悬空,笔走龙蛇。那朱红的御批并非长篇大论,只有力透纸背、锋芒毕露的四个大字:
**“依议速行!”**
朱批落下,如同盖下了一方无形的帝玺,瞬间赋予了这份奏疏最高的权威和执行的紧迫性。鲜红的字迹在明黄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刺目,象征着帝国意志的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