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好跟她商议,看是此后怎么办。
“你说,你是想让我留在宫里,还是让她管着你呢?”
陶哥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苦笑了笑:
“我娘,没了。
“隔一天,皇爷爷也撒手去了。
“父皇急着把王娘娘请回来,想必就是让她管这两场大丧的。
“她哪有功夫管我?
“不过,我已经没大碍了。姑姑府里还有子适妹妹,也该回去看看。
“王娘娘为人周到,一时想来就会过来看我。
“我会跟王娘娘说,搬回前殿去,再养息几天,等灵棚搭起来,就去给皇爷爷和我娘守灵……”
“胡说!”王熙凤的声音接着他的话尾便响了起来。
永宁等人都是一惊,忙站了起来,陶哥儿也忍不住想要掀被下床。
王熙凤快步走到他身边,一眼瞪过去:“好生躺着!”
按着他躺好,又利落地给他顺了头发、掖好被子,甚至坐在床边后,顺手回头便摸了一把他脚下,见被子窝得好好的,才又转回来。
“两父子都是这样,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病了就要治好!
“你父皇既然把你安排在饮羽殿,又特意请了你姑姑来照管你和你姐姐,那你就必须和你姑姑留在这里。
“等你的病全好了,你姑姑才好去你父皇跟前交旨。
“至于公主家的表兄表妹,那是你姑姑姑父该操心的,与你无关!
“长公主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永宁听着这脆生贴心的话,不由含笑,满意颔首:“正该如此。”
陶哥儿闭上了嘴,乖乖听着。
王熙凤使个眼色,永宁公主立即借口梳洗,拉着巴巴往前凑的潘闻离开,把空间留给王熙凤和陶哥儿。
“昨晚我回来,你父皇吩咐了,过几天元正,便封你做太子。
“我呢,封皇贵妃。”
王熙凤软了声音,细细地跟陶哥儿解释,“你父母是结发夫妻,只有你这一个嫡子。
“只看你父皇晋了我的位份,让我名正言顺做这个‘副后’,统摄后宫,就知道,十年八年的,他是不肯纳新后的。
“陶哥儿,这是你父皇对你母后的情义,也是对你的信任。
“日后你长成什么样,你父母之间的情义就会酿成什么样。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善良聪明的好孩子。
“好孩子,王娘娘和你姐姐、爹爹一起,陪着你,帮着你,长成你爹娘期待、你自己想要长成的模样,可好不好呢?”
陶哥儿被她说得呜呜地抱着她的手哭。
王熙凤湿润了眼睛,把他抱在怀里,怜惜无比:“没了娘的孩子,总归是辛苦的。
“我自幼母亲不在身边,我知道的。
“但是王娘娘跟你保证,以往如何待你姐姐,以后也如何待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了你去,好不好?”
陶哥儿哭得抽抽搭搭:“可我娘,我娘不让我管别人叫娘……”
“那当然!你只有一位母亲,就是先皇后!”王熙凤忙压低了声音,“哪怕日后你父皇真的纳了新后,你也可以只称她皇后娘娘,而非母亲!
“我们这些人自然更是如此!
“谁让你叫娘,谁就是心怀不轨,哥儿一定离她远些!”
陶哥儿泪眼朦胧地看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王熙凤温柔地也摸摸他的脑门,“不热了。饿不饿?”
陶哥儿摸摸肚子,怯怯地看着王熙凤:“有一点点。”
“那咱们便吃饭!”王熙凤立即叫人进来摆膳,“小米山药青菜粥,里头加了盐的,就这样吃就很好。”
永宁长公主留神看那粥里,青菜剁得碎碎的,山药则早蒸熟碾成了泥茸,小米熬得粘稠喷香,混在一起,既养脾胃又添气力。
当下又放心三分。
且看着王熙凤亲手喂了陶哥儿吃完一碗粥,这才含笑让她回去:“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去。只怕治丧的章程就要下来了。”
王熙凤站起来,一边擦手一边叹气道:“听说这个月闹了不少故事儿出来,这才气坏了太上。
“皇上心里不得劲儿,只怕今儿叫了宗室王公和宰辅重臣们进来,少不得要责骂一番先出了这口恶气。
“且三位的丧礼赶在一起办,烦难是必然的。礼部也未必经过这样的国丧。
“公主先帮我照看着孩子们,我得去一趟徐太妃那里,跟李宣仪碰个面,把宫里的事情接回来。”
永宁忙点头:“那你快去忙!”
“饮羽殿孩子多,哥儿又要养病,经不起吵闹。
“我一会儿会跟李宣仪商量,我们俩以后去她那里处置宫中事务,完事儿了我再回来,倒能睡个踏实觉。”
王熙凤再念叨一句,又摸一把陶哥儿的脑门,嘱咐他安心休养、听永宁姑姑的话,这才又快步走了。
“来去一阵风一样……”潘闻扒着门框看王熙凤风风火火的背影,惊艳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永宁公主噗嗤一声笑,捏了儿子的耳朵,小声问他:“明儿给你也寻个这样利落的媳妇,怎样?”
潘闻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好!”
眼睛一亮,“她妹妹……”
“她妹妹比你大五岁呢!”永宁公主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异想天开!”
潘闻撅了嘴。
陶哥儿躺在床上,听得直笑,咳嗽起来:“王二小姐跟林家大姑娘可是一个性子……”
潘闻立时拧了眉:“那可快算了罢!”
永宁公主在旁,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