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纹轩垂首流泪,他自小便喜欢和江晏清争物件,好玩的蹴鞠,锋利的剑刃,白玉做的笛子,一坛屠苏酒,一把蒙古弓。
江晏清喜欢的,他都喜欢,顾纹轩只觉神童喜欢的物件,皆为好物,他不过是想黏着江晏清。
以后的夏日,或许还会听到雨打芭蕉滴清响,看见翠筱满院红蕖香,但不会出现三人躺在屋顶看雨后彩虹的场面。
不会坐在梧桐树下共饮一坛酒,不会坐在桂花树下共度中秋。
他的好兄弟竟被无辜杀害,顾纹轩泣不成声:“元境,你为何要此刻谏言,我们都不在,你为何不能明哲保身?”
“友如月皎千里明,情比层峦岿然固,愿年年相逢,岁岁团圆,元境,我们不是要相逢吗?”
穆锦安喉间一时哑语,嘴唇动了动,仓惶的目光从信笺中移开:
“陌上秋风动酒旗,江头丝竹竞相追。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时。江晏清,你还未看到海晏河清,怎能就这样走了?”
“薛泽承,他不是有丹书铁券吗?晖帝不顾镇守虎彧的薛老将军吗?孟太傅不是晖帝恩师吗?怎会?”
“泽洲,清音怎会?这不可能,她不是讨厌江晏清吗?”
泽洲不敢相信诸多消息,这么多人突然亡故,他宁愿听错:
“听探子说,穆清音是穿着绿色嫁衣撞死在墓碑前,郑老夫人得知穆清音亡故,急火攻心,已殁。”
“赵王听信张兆所言,谋杀皇后,被陛下斩杀,张兆并未被惩处,陛下赐张皇后白绫,皇后薨。”
“陛下一日杀三臣,朝堂不稳,商税增三,商户流南,田赋沉重,百姓惨死,路有饿死骨,溪藏冤死骸,南边流寇作乱。”
穆锦安想,逢百姓流亡,流寇作乱,皆是天下大乱前兆,晖帝怎会突然害死这么多人?
谢驰北坐在帐外许久,他父王被奸臣暗杀,他兄弟被流放暗杀,他被阻在千里之外。
他再也见不到戴着帷帽出现在王府的江晏清,也看不到梧桐树下一起饮酒的江元境。
浓郁马奶酒流淌在干涸荒凉土地,谢驰北瞳仁隐着江晏清明朗面容,残月在他脸上照出厉杀之气:
“元境,黄泉孤寂,你走慢些,要亲眼看到我为你报仇。”
“元境,这是我准备回盛安城赠你的马奶酒,不知你可能喝惯?”顾纹轩垂首落泪,凄凉声音充斥在暗夜,眼前是无尽暗沉。
穆锦安和谢驰北自醒来后,就如昨夜一场梦,梦醒时记得梦中事,可过了两日,她和谢驰北猛然忘记那些故事。
谢驰北侧目注视顾纹轩,江晏清已亡,他决不能再失去兄弟:
“鸿斯,你和琪琪格在幽州静待,我回盛安城,若事成,你归乡。”
顾纹轩知道推翻昏君暴政非平坦之道,若遇难便躲背后受他人庇佑,那庇佑者该承受多大磨难:
“我父被冤杀,太上皇执意杀我,唯魏王谏救,荣德姑姑藏我于室,保我性命。”
“太上皇知我父被冤,却不愿正名,盛安城王侯皆避侯府,唯有你和元境视我为挚友。”
“谢驰北,我乃盛之猛将,民之忠卒,今昏君残暴,冤死良臣,我理奋战,以敌血祭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