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回京途中(2 / 2)

“是,奴才遵命。”李英莲声音微颤,不敢遗漏分毫:“探得东山村确有一户秦姓人家,户主秦烈是一猎户,确与原名柳翠、后自改柳如思的女子结为夫妻。其父名秦重,在秦烈六岁时应征兵役,自此杳无音信,村中乃至秦家皆以为其客死异乡。”

“至于秦烈祖父母……村人皆道此家孤僻,少与村中人来往,只有少数人记得其祖父,身形高大壮硕,容貌亦迥异于当地土生土长之民……”

“这些是初时遇见外出村民打探到的,之后被端王殿下的犬马察觉,就不得深入了——另,端王所用之人,明面常着驿使服饰行事,实则为民间‘合通镖局’镖师,与当地驿站合营,分担寻常百姓的包裹、信件分派之事务……”

皇帝眼眸微眯,脑中瞬息间已将信息梳理权衡,平静抬眸:“既是时钰盯着,料也无损国本。传令下去,不必与其人手冲突,然,亦不可全然放手不顾,着人把握那村中的秦、柳两家大致动向即可。”

“遵旨!”李英莲叩首领命,随即又道:“另有一事禀奏。前番遵旨,暗皇殿欲处置那西南荒山拜天观中的前朝末太子遗脉——名为天清的道童。然夜袭被察,原属端王府的近身侍卫乙三率人阻拦,此人武艺卓绝。暗皇殿谨记陛下‘勿引民愤’之示,只得作罢。后尝试下毒,奈何乙三之妻、原端王府的美人妾室杜若,每日亲为道童操持家事,悉心照料饮食起居,毒物竟无从入口……”

“啧……”皇帝不耐地轻嗤一声。褚时钰的手,未免也太宽太严了些……不过,一个有望承继大统、君临天下的皇子,确该有这般掌控全局的魄力。

虽然那头末太子的牛,被端王府领回后,莫名出现在西南数千里外,透着蹊跷,但终究……只是一头牛罢了。而末太子的天机测算之能虽令人忌惮,此番漠北之行,不也全然只能由他摆布?甚至……超乎预期地顺遂了他的谋划。

“罢了。”皇帝语气冷淡,“处置之事暂缓。严密监察拜天观,那道童……或许将来尚有用处。”

“谨遵陛下圣谕!”

想知的要情已得,皇帝淡漠吩咐:“往后奏报消息,分作两等。先将事由精炼数句呈报。若朕欲知其详,再如方才这般,具陈本末。”

“奴才谨记陛下教诲!”李英莲谦卑叩首,随后识趣的直接退下,皇帝宵衣旰食,无暇理会奴才的见礼请退…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仿佛方才的情报奏对,不过是皇帝日理万机间隙中一丝微不足道的调剂。他再次俯首,朱笔在堆积如山的奏折间游走,批阅着庞杂的国事。

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片刻,一名贴身太监步履匆匆趋入,小声而急切的通报:“禀陛下!兵部尚书大人于殿外紧急求见,称有紧急军情,需陛下即刻圣裁!”

“宣。”皇帝头也未抬。

兵部尚书小跑着进来,顾不得喘息,双手捧上一封信函,语速极快:“陛下!西南边关急报!缅吁邻国塔泰忽起大军,悍然入侵缅吁!然南蛮之兵军纪败坏,竟有部分流窜至我大夏边陲村落,大肆抢掠,残害百姓,情形危急!”

顿了顿,兵部尚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愤懑:“而这密信中言明,此乱非无由,恐是南方某些……豪门大族,与塔泰暗中勾结,刻意挑起西南事端!”

皇帝耳听尚书急奏,目光已如鹰隼般扫过密信。尚书的说辞已是委婉了,这信中分明是明晃晃的指控!矛头直指与丞相周家盘根错节的南方豪族!

甚至预判了其背后图谋——八皇子褚时琪在西南边关的“历练”一年之期将满!此乱一起,岂非天赐良机?正好给那竖子一个“临危受命”的由头,在西南军中崭露头角,乃至攫取兵权!周家这步棋,时机不可谓不“巧”…

但!此局真能如他们所愿吗?!

皇帝眼底寒芒骤聚!现下漠北战火才歇!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大夏为一举平定北患,投入了百万兵力!如今还有十万精锐铁甲未卸,二三十万后勤尚在运转以固战果!大夏正需休养生息,怎能四面征伐,频繁兴兵?!

皇帝眉头深锁,刻下几道冷硬的纹路,决断已生:“即刻传令西南边军:全军戒严,严守国境!凡擅入我大夏疆域者,格杀勿论!”

“至于缅吁与塔泰之争……”皇帝略一沉吟,指尖敲在冰冷的御案上,“暂不介入。后续如何处置,待明日朝议,再定!”

“臣遵旨!”兵部尚书不敢多言,躬身领命,匆匆退下。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着皇帝变幻莫测的面容。

皇帝并未放下那封密信,指腹摩挲着粗糙的信纸,仍在深思……这信来自西南边军的将领,武夫自是不懂弯绕,不缺胆气,才敢用这不留余地的言辞。

但,能这般精准洞穿周家意图,绝非寻常将领所能。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除了褚时钰,还能有谁?这确是他那儿子一贯的作风:刚硬、直接撕开一切伪饰。

但……皇帝思绪陡然一转,褚时钰在漠北战局中的行事……尤其是对付瓦剌的那一连串谋略,并不像褚时钰刚硬狠绝的作风。

初时,褚时钰竟向瓦剌提出以八千战俘换取区区一名县官之子的“亏本买卖”……彼时他只道是缓兵之计,未作深想。

但之后的一步步,就显出了奇特!

瓦剌愚妄,背弃盟约,于除夕夜发动突袭,反被褚时钰再俘一万二千人。而那桩“吃亏”的换俘交易,成了瓦剌眼中一块遗憾不舍的肥肉……紧接着,褚时钰抛出惊世骇俗的换俘新策:竟要瓦剌用他们的大汗,来换回被俘的战士!

更诛心的是,将瓦剌大汗与那县官之子相提并论!各换八千!

并命人将此“天大便宜”在瓦剌各部落大肆宣扬——一万六千个战士,只需两人!部落民意的汹涌,以及巨大的诱惑,逼得瓦剌高层不得不忍下羞辱。

然而,瓦剌万万料不到,褚时钰早已将真正有价值的战俘筛选扣留。换回的那一万六千人中,更有许多被他当众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煽动策反!这些人回瓦剌后,如同冷水入热油,将瓦剌搅得内乱丛生……

而后“元王”归宗,更是连那四千筛选留下的俘虏也被策动。瓦剌派来商议换俘的使团被直接晾在一旁,褚时钰甚至遣那换回的县官之子前去“杀人诛心”。

最新战报传来,瓦剌已然分崩离析,再难凝聚!

此刻细思,这套环环相扣、绵里藏针、蚀骨诛心的毒计……与褚时钰素来刚硬狠绝,单刀直入的风格,不甚相似。

而这变化的开端……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不偏不倚,正是那柳氏出现在漠北战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