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柳如思今天在吗?”他随意地问一位导购。
“柳如思?”导购愣了一下,目光从他的脸转移到他身上的装束,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随即绽开更热情的笑容:“哦…她现在有事,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什么时候上班?”凌钰径直问。
导购朝后面看了一下,随即笑道:“她就在后面仓库有点事呢,不如这样……我叫dy,我帮您先挑需要的货品,等她忙完出来?”
凌钰顺着dy示意的方向瞥去,恰好看到另一名店员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门缝里,那个熟悉又清冷的侧影正专注的忙碌着,正是柳如思。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嗯…那先挑。”
接下来的情形对凌家大少爷来说,堪称盲区。他平日的衣物自有专人按季度、按场合挑选好送到面前,供他过目。
在门店里,如何确定“服务自己的人”?这流程他毫无概念。在他看来,只要明确表示这些东西是因为柳如思才买的,最终自然应该算作她的业绩。
导购dy热情洋溢地忙前忙后。凌钰193的身高在普通人中鹤立鸡群,外面陈列的成衣自然没有他的尺码。dy熟练地为他量了尺码,随即快步走向后面那扇仓库门,推开门缝对着里面说:“Sophie,还有Lda,帮这位先生找一下XX款的XX码,仓库里应该有。”。
凌钰的目光瞬间锁定门缝。只见柳如思闻声微微侧过脸,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就在这短暂的一瞥中,凌钰清晰地看到仓库里的另一人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dy很快又笑容满面地回到凌钰身边:“先生,找尺码需要点时间,不如我们先看看饰品或者其他您感兴趣的?”她殷勤地引导着。
凌钰的心思根本不在饰品上,他不禁蹙眉,直接问道:“柳如思不能先出来一下吗?”他的目标是她,不是这些商品。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dy立刻换上歉意的表情,压低声音解释道,“盘库的工作非常重要,不能中断的。要是中途停下来,回头盘点数目对不上,少了什么货品……柳如思可是要按原价赔偿的!那可就是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凌钰理解了,要追求她,自然不能给她找麻烦…他只能按下不耐。
这时,另一个胸牌写着lda的导购拿着几件符合尺码的衣服走了出来,她将衣服递给dy时,眼神飞快地在凌钰和dy之间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和……欲言又止?
凌钰捕捉到了,心中那份因等待而生的烦躁更添一层。人都不出来,他这精心准备的“金钱实力展示”,岂不是秀给空气看?
为了维持留在这里等待的“合理性”,凌钰耐着性子开始挑选。他试穿了几件风格低调的T恤、版型挺括的牛仔裤、舒适的运动鞋……林林总总又挑了十几样东西。
dy忙得不亦乐乎,开单记录,笑容愈发灿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个小时过去了,仓库门开了又关,Lda进出了几次,唯独不见柳如思的身影。凌钰的耐心告罄,他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就这些吧。”他不再等待,直接对dy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所有东西,都记在柳如思名下。这些是因为她在这里工作我才买的。”他再次明确强调了自己的意图。
“您放心!Sophie知道了肯定特别感谢您!”dy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满口答应着,“我们会处理好的!”
凌钰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比如Lda那个奇怪的眼神,但也没再深究。
他带着一堆购物袋回到车里,一股脑都扔到后座上,带着满腔计划落空、无处施展的郁闷,离开了商场。
不过,奢品店“偶遇”计划彻底失败带来的挫败感,很快被凌钰新项目的庞杂数据和工作量淹没。
他的生物机械项目——一个以脑机接口为基础,研发机械战士的尖端研究——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早晨准备出门,他在衣帽间里,看到佣人按照他的习惯,将干洗熨烫平整的几件新衣挂在了常穿区域。当指尖触碰到那件在奢品店购买的、质地精良却毫无意义的T恤时,凌钰才猛地想起柳如思,以及那场荒谬的赌约。
他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给备注“情报员”的人——柳如思的室友发了条信息:「她今天有去那家店吗?」
回复很快,内容却让他意外:「那家奢品店?早辞职啦!那地方通勤太要命,她现在在学校后街那家‘时光小筑’餐厅当服务员呢。」
辞职了?凌钰放下手机。
奢品店确实有些距离……他想起最初她小跑向地铁口的身影,每一次拒绝柯尽峰时那毫不掩饰的赶时间样子。
脑中回忆起购物时的懊恼,不过几日过去已经淡了许多,至于白买的那点东西,也没多少钱,不需要在意。
不过计划需要调整。这次她在餐厅上班,而他不想太多人看见他的行动……而且奢品店的“客户”身份失败了。这次,他需要更融入她的环境,且低调不让太多人看到。
于是,几天后,“时光小筑”餐厅油腻腻的后厨里,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凌钰,凌家大少爷,生物机械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此刻正穿着那身在她旧工作地点买的奢牌休闲装——希望她能注意到并能意识到他上次的付出,站在堆积如山的脏碗盘前,当一个洗碗工。
应聘过程很顺利——这种岗位几乎没有任何门槛。经理看着他那张过于英俊清贵的脸,虽然眼神充满狐疑,但还是犹豫的点了头。
然而,“实战”的残酷远超凌钰想象,他从未接触过如此原始、繁重且污秽的劳动。
滑腻的油污、刺鼻的洗涤剂、源源不断送来的沉重碗碟……那双能精密操作实验仪器、敲击复杂代码的手,此刻笨拙得像不属于自己。
水流溅湿了昂贵的衣料,碗碟在指尖打滑,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哐当!哗啦——!”
一叠摞得高高的盘子在他试图端起起时,手上却沾满滑溜的洗涤剂,使得盘子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倾覆,瓷片四溅碎裂一地。
经理闻声冲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和凌钰狼狈的样子,脸都绿了:“我的祖宗哎!你这哪是来洗碗的,你是来捣乱的吧?!”
强压下满脸的燥热和烦闷,凌钰沉声提出解决方案:“我可以三倍赔偿。”
“不用你赔偿!你赶紧走吧,我们忙着呢,没空陪你玩!”经理呵斥着又平和了些道:“今天的工钱给你,找个清闲的地方体验生活,欢迎你来吃饭哈!”
经理几乎是哀求着把他往外推,生怕他再待下去会把整个后厨都砸了。
凌钰被“请”出了后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油腻的后巷,昂贵的衣服上沾着泡沫和油渍,昂贵的鞋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荒谬、挫败和强烈自我质疑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精神小伙”的可笑赌约,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他引以为傲的智商、掌控力,在那个油腻的洗碗池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扯了扯湿漉漉的衣襟,带着一身狼狈和破碎的自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柯尽峰很快得知了他“洗碗工”的壮举,电话里的嘲笑几乎要穿透听筒:“哈哈哈哈!凌大少爷!洗碗工?!还打碎了一堆盘子被赶出来了?!哎哟我的妈,笑死我了!你这追女生的路子也太野了吧?怎么想的啊?哈哈哈哈!”
柯尽峰笑得喘不上气。
凌钰面无表情地听着,直接掐断了电话。他需要洗个澡,把这些荒谬的油污连同那个愚蠢的赌约一起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