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车不车,家不家,先享受上半个月——这烟票对应的烟馆比起莺儿那家更阔气,单单服侍的姑娘就唤来三个,软言细语堆着,教人登仙开宴,浑不知时日。
‘爷能瞧出命数——你可要倒霉。你去去,早晚有血光之灾…伺候好了给你指条路…’
待熬瘦了骨头,瘪了脸,梦中大醒的男人忽地问起身边儿不知换了几茬的女人。
“时日”
女人捻着鬓发。
“都有十来天了,爷。”
周祥大惊,猛地坐起来!
“十来天!”
他刚要发火,却想到模糊中自己嘱咐了什么。
“我教你派人去报信,去了没有”
女人点头:“去了。”
“带去的钱送到没有。”
“送到了。”
周祥这才放心。
他打着摆子下了地,还要女人擦抹了一遍匮乏的身子,满口哈欠出了门。
一路蹒跚,眯着眼避开叮眼球的太阳。
路过老烟馆时,见换了个小倌,忽想起自己还有车在人家手里——倒不怎么妨事,自己还会缺钱
顺嘴问了一句莺儿,那接待的左右瞧了瞧,才小声告诉他:
“吊死啦!爷,早就吊死啦!舌头露着,屋子臭得像茅房…”
周祥没反应过来。
“吊死我前几日…”
具体几日他不记得了。
“说她得了病”
“什么病哪有病!就是吊死!掌柜嫌晦气,说了病,实则…”
周祥愣了愣:“怎么就要吊死”
新烟倌摇头,说也不清楚。
周祥心越来越沉。
紫气…
就这么死了
他快了几步,往家里赶。
歪斜的破屋静的吓人。
唤了声妻子的名字,没人应。又叫了老母亲,没人应。
迈进屋。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
里屋没点灯。
母亲倚着墙角,脑袋耷拉着不言语。
“娘”
周祥叫了声,离近一看,瞬间冷汗浸透了布褂。
老母亲低着头,早静悄悄没了呼吸。
周祥再上几步。
角桌上正码着他托人带回来的钱。
“怎么就死了呢…”
周祥百思不得其解,摸出烟杆,点上一泡,蹲在凳子上嘬。
越想越奇怪。
悠悠扶着墙起来,往邻居处去。
“屋里的”邻居见是他,也万分惊讶:“你老娘气坏了身子,起不来床。找了郎中看也看不好——屋里的说是丢了姑娘,去了好些日子…还没找回来”
她上下打量周祥:“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那外头的认识个婆子,听说会做法,叫来给你老娘瞧瞧”
周祥推脱几句,也不问是妻子没找回来,还是姑娘没找回来,木着脸,扭身回了家。
见着母亲尸体,也不知该哭该悔。
思索再三,还是找那凳子…
坐下。
续上烟土。
抽几口解解乏吧。
他点着火,顺势将桌上的钱抹起来蘸着唾沫数了数,全塞进兜里。
够好几泡白皮儿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