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绿色的云团浇下淅淅沥沥的酸雨,在肉泥一样被软膜与蛆虫覆盖的大地上浇灌出缕缕上升的灰烟。
萝丝感觉自己头发开始脱落,皮肉一片一片的溶解。
她不清楚直面神灵而死与自杀是否都能脱离梦境,同样苏醒于爱人存在的午夜——她当然热爱冒险与每一次心惊肉跳的刺激,可她还不想死。
她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如果是罗兰,他会怎么干
绿瞳渐渐散开的少女仿佛魔怔般向前踏了几步,高高扬起巴掌后,想了想,攥成拳头。
一拳砸在那少年的头顶。
嘭。
顿时。
风消云散,雨雾静止。
少年抿了抿嘴,从头发缝隙中偷瞥着呆立眼前的凡人。
“…嗯…这是我们人类打招呼的方式我有个朋友惯常用这种方式尤其在不熟但又迫切想要交朋友的人之间就会用这种左勾拳来表达善意——你他妈倒是说句话。”
萝丝又害怕又生气。
她无比厌烦那些需要她‘善解人意’的场合,保持微笑的同时还得在绅士们结束一个话题后,面带微笑、不露痕迹地开启另一个话题…
罗兰就从不让她这样。
他总是有数不清的玩笑和用不尽的爱意。
“行吧,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神、异种,还是哪个仪式者给我开的‘小玩笑’——十冠神沉睡数百年,而梦境的规则早就改变了…如果你非要你他妈在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少女尖锐地叫骂声吓得石台上抱膝的少年哆嗦了一下,他被她吓坏了,用脚趾抵着石头,肩膀两端徒生出两根纤细柔软的触角…
在萝丝故作镇定的视线中。
凝聚成两颗放大后的、苍蝇一样的眼球。
密密麻麻的眼球。
直勾勾看着萝丝。
而它本人则开始用脑门钻膝盖骨。
萝丝:……
如果这孩子是象帮成员,她就要每天揍他一顿,每天结结实实打得他哭爹喊娘,直到他学会说脏话,用撬棍偷袭仇人的后脑勺,挨了打也要用牙齿撕下块肉来。
她不擅长和这种‘姑娘’交流。
她喜欢幽默的,漂亮俊俏的,平时温柔,却又能在关键时刻像个食肉动物一样凶狠的…
与其说眼前的是个‘少年’…
不如说是个没长大的性别为男的小姑娘。
“…可你的爱人也是‘姑娘’。”
少年缩了缩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
萝丝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他!你能和罗兰比他的胳膊,他的胸肌,他——你怎么知道罗…等等,你能阅读我的思想”
现在才发现吗
少年肩膀两侧的苍蝇眼…自以为俏皮地眨了眨。
这个人类…
有点笨。
“…反正梦境的规则改变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总没法阻止我死在这儿。”
萝丝索性摊了牌,趁着少年思考时迅速俯身抽走了一块黑色石台周围的条状碎石渣——用它尖锐的地方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没能耐阻止我离开。”
望着一脸悍色的姑娘,白发少年有些疑惑。
人类真是奇怪…
明明表现的这样勇敢,实际灵魂中却充满了恐惧。
“你…在害怕我。”
这不是嘲讽。
少年喃喃自语:“害怕我…是呀…大家都要害怕我…我…我不该存在…我是个…我是个罪孽…讨人嫌的…我要到最狭窄最无人问津的角落永永远远做个聋哑盲眼的无知无觉痛苦不休的贱东西!我要把我的皮、我的——”
他哇一声又哭开了。
萝丝狠狠咬住牙,捏紧了拳头。
她实在受不了了。